每次想到她,想到那天下午在街上遇上她的瞬间,这时间就会时而迅捷时而缓慢,有酸有甜,别有一番滋味。
后来又在凉风镇里,和许未苒那穿越人群的对视,毫不夸张地说,他可以回味好几十年,他隐隐觉得,和她的缘不止于此,或许还有携手共度此生的分。
等到缘分再一次摆在了面前,他内心思忖,老天是真的想让我罗溯尘和她在一起。
那是罗溯尘所在的章大设计公司在锦花公园后接了个大单子,是在风联集团大楼后新建的方洲大楼的景观设计,新建的办公楼造型是三个正方体,两个在下,一个垒在上面,看似随意,中间由玻璃通道连接,上下联通,之间的空隙都将种满植物,怎么设计那是章大公司的事情。又因为罗溯尘从毕业就进入了章大,是章大最优秀的设计师之一,其能和市公园相比较的锦花公园就是罗溯尘的作品,所以这次还是罗溯尘负责。
罗溯尘最看重的还是实地的考察, 测量时偶尔带着章总的公子章柏言。罗溯尘不像公子哥到处乱逛,一直都是在工地里呆着,大概一周,他实地调研完下班路过风联大厦的门口,居然碰上了许未苒,这次许未苒穿一条素色的纱裙,他惊喜不已,“你在这儿上班吗?”
“哎,是啊,你是跳槽了吗?”
“哈哈哈,我没有,”他忍不住笑起来,“我现在在大楼后边上班。”
“哟哟哟——”一人过来搂住了罗溯尘的肩膀,“罗工在等我呐,我后面.....我的天呐——”他看着许未苒惊讶起来,上下打量着她。
许未苒向来不喜欢这样被人审视,总觉得身上拢过来一串荆棘。显然罗溯尘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快,罗溯尘对着许未苒礼貌的点头示意,“你先去吧,”然后拉着流口水的章柏言就走,“柏言,走吧。”
章柏言眼看这佳人走了,也收了那颗心,忙问,“罗工,那是你的女朋友?”
“你想多了,那是我的朋友。”
两个人穿过风联大厦,来到了后面的方洲大楼,章柏言还是不死心,“罗工,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你别多想了,你爸爸让你跟着我可不是让你问这些的,”罗溯尘自顾自走着,遇见底下的人对自己打招呼,他也一个个回过去,又回头看着章柏言,“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章柏言毫不掩饰,点点头说道,“对啊,我要追她了。”
“嗯?”罗溯尘有些慌张了,手里捏着尺子怎么也不是,“你又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你就追?”
“我已经打算追她了,我现在就去。”他说着双手一插口袋就走了,走了两步回头看看罗溯尘,“你不想说什么吗?”
“一路顺风。”
章柏言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看见好看的女生就腆着脸追去了,遇到更好看的就又舔上了,少爷的身子却总是舔狗的姿态,唉——
风联大厦里面是需要工牌才能进部门,有时候有些电梯都需要通行证,章柏言根本进不去,他在外头逛了一圈又一圈,又和前台小妹聊天,差点被保安撵出去。
章柏言不在的时间里,罗溯尘确实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想着幸好之前在汉服周的时候留下了她的微信,于是说了一句:注意周围。
许未苒秒回:谁要暗算我。
罗:是我的上司,他说要追你。
未:刚才那个怪叔叔吗。
罗溯尘哈哈大笑,妄他章柏言自称风流倜傥深受万千少女的宠爱,居然被人叫成了怪叔叔,他听见不得气死啊。
罗:是的,他很危险。
未:可是附近没有这号人物。
罗溯尘看见这句话,也想起来风联大厦安保系统很严格,普通人根本进不去,他缓了一口气,可不能让章柏言这小子把许未苒糟蹋了,他心里想。
到了晚上,章柏言也没有回来。下午五点,他收拾收拾下班,有意路过风联大厦,想能不能碰见许未苒下班,结果不仅看见她下班,还看见章柏言站在一楼大厅门口骚扰她,其实章柏言只是向她打个招呼,顺便问问电话什么的,但是罗溯尘看在眼里,那就是骚扰,他带着风呼呼地走过去,对着章柏言轻声,“柏言,旁边的保安盯上你了。”
章柏言回头看了看,两保安正要过来,但是有女孩子盯着他不想认怂,随口找着托辞,“哟,罗工你下班了,那我送你回家,走。”末了回头给许未苒抛了个媚眼。
许未苒今天一下楼就遇见了怪人搭讪,现在又这么一个自来熟的媚眼,她一身鸡皮疙瘩往下掉,耸耸肩也走了。更加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之后的时间开始莫名其妙的收到花和巧克力,甚至还有一些手链项链之类的礼物,到了下班时间,章柏言一直站在那里打招呼,让她好奇的是,章柏言没有问过自己的名字,就只是微笑一下,她觉得这是逼着自己先说话,于是把所有收到的都找了一个空地方堆着,也不去过问,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知道许未苒在风联公司上班后,罗溯尘绞尽脑汁,把之前的原方案改了,又想了一个新的方案,这费了他好几个晚上的时间,等到和风联方确认了,他才放心。
过了一阵,方洲大楼开始按照图纸施工,罗溯尘偶尔去监督一下,但是多半的时间也空了,罗溯尘想等到方洲大楼完工,再告诉许未苒那个有趣的创意。但是这件事却被章柏言看穿了,起因是章柏言无聊就去翻施工图,突然发现方洲大楼下的绿化带和长椅是不规则的,罗溯尘的说法是方洲大楼摆放就不工整,本来就要杂而不乱,于是下面的一圈绿化带是不规则的长短,章柏言留心抄了下来,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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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刷牙的时候他灵光一闪,这是摩斯电码,百度出来,这串意思就是,未苒。
他气坏了,或许是第一次没有追到女孩子的缘故,他咬牙切齿,一定要让罗溯尘知道什么叫后悔。
次日,九点还未到,罗溯尘上班来没走进办公室,就被老板叫走了,兴许章柏言在哪里偷笑着。总经理章建国可能是小时候熬夜太久秃了顶,现在索性就剃了个光头,罗溯尘以前看到他总要忍不住笑出声,现在他倒是笑不出来。
老板第一句话就是,“溯尘啊,你一毕业就来了公司,也算老员工了,那你总应该知道一件事。”
罗溯尘心里就知道,方洲大楼的点子被发现了。
老板继续慢悠悠地说,“公司的业务不是你用来谈恋爱的。”
“一开始的时候章总你没觉得不好,风联也没有问题,可见从业务上是没有问题的,我只是加入了一点我的想法。”
“你这是蔑视了公司!”章建国手指头点着桌子,敲得笃笃响,甚至外面也听见了,章柏言松了口气,他这样说明是生气了,这回要看罗溯尘怎么回答了。
“现在施工了一半了,也没办法改了,虽然他们没觉得不好,但是老板你是认为我的错,那我辞职吧。”
章建国怒气慢慢收敛,心里开始想着缺了这么一个人才也不值啊,柏言当时没告诉我这件事多好,就当什么也没有呗,但是现在他脚都踏出去一只了,也不好挽留,于是忍痛说道,“待会儿去财务结一下工资。”
章柏言内心也十万个震惊,这也太洒脱了,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罗溯尘没了就没了,自己还是照追许未苒呗,自己都送了不老少的东西了,就不信她不吃这一套。
今天送的又是什么呢,几个员工和楼下的前台撺掇着许未苒拆开来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但是许未苒拒绝了,“我并不收下这些匿名东西,我就寄存在公司,这期间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这一番话让几个前台有些敏感,都羡慕地看着许未苒。
保安大哥挠挠头,“杂物间都要塞不下了,还放啊。”
“放吧放吧。”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地说着。
到了下午五点,章柏言又站在了楼下大厅门口,前台姐姐都觉得是他送的,但是章柏言就是不承认,看见许未苒下来了就直起腰朝她笑了笑。
许未苒虽说不反感这人,但是他老是候着自己,给她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她礼貌地对他笑了笑。突然,门口的旋转玻璃门里走出来灰色风衣白衬衫的罗溯尘,对着许未苒迎面走来,很直接地对她说道,“下午好。”
“哦,好。”许未苒看看他,又用余光看着后面惊讶不已的章柏言,心里想着这两人可能有点问题,“你来干什么?”
罗溯尘一笑,低沉地对她说,“我来帮你解决问题来了,”他突然拉起许未苒的手,故意在章柏言面前说着,“我喜欢你很久了。”
未苒会意一笑,“那些礼物都是你送的吗?”
“是啊,喜欢吗?”
两人说话的时候靠着点前台,两个前台姐姐都双手捂嘴惊讶道,“哇——”都惊讶着许未苒的隐形追求者终于出现了。
章柏言看两人拙劣的演技,知道是演给自己看,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他冷笑一声,“你送的礼物?”
罗溯尘看向他,满眼的怒火,“是啊,我送的。”
几个前台姐姐还是感叹着,看电视剧一般啧啧不已。
“那都是我!我送的!”章柏言忍不住叫喊起来,“要不要我去找人开发票过来。”
许未苒迅速改了甜蜜的表情,一脸严肃地对着他说道,“以后不要再送了,我不喜欢,你待会儿自己开辆卡车带走吧。”
“切!”章柏言大喘着气,对着许未苒发不出火, 对着罗溯尘骂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善变的!”
“我的事,我没理由告诉你,你还是快去开车给人保安减负吧。”
“我不要了!”他一甩头插裤袋走了。
两个前台姐姐眼睛一亮,默契地对视一笑,“岂不是......”她们一齐对着未苒喊道,“那我们可以分了吗?”
未苒摇摇头,“那不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理不用问我。”
两个小姐姐听言对视狂笑,扔下前台就冲去杂物间了。
未苒和罗溯尘看见这两个活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许未苒回过头看着他,“你今天怎么敢惹你的上司。”
“忍他很久了,事情很多,不过有一点是因为他老是骚扰你,我辞职了,顺便来赶走他。”
“咦,我还以为是为了我辞职的——哈哈,我开玩笑的,今天演技不错哦。”
“我没演。”
许未苒怔了一下,她抬头看着罗溯尘,他的眼神很深情,的确,她感觉脸上烧起来了。
罗溯尘咧嘴一笑,“感谢他,我有勇气说了。”
“你倒是很有趣。”许未苒从高中到现在也有不少人追着,她都拒绝了,多是为了杭文艺,但是今天她不想拒绝,她想等他再说下去。
“岁月未走,荏苒辗转,”他复述着那天汉服周的自我介绍,“我蛮想和不变的你,一起看沧海桑田。”
“那可太久了。”未苒轻轻地说着。
“那先看这一秒,”罗溯尘伸手放在她面前,“我送你回家。”
“好。”许未苒羞赧地伸手过去,两个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往门口走。
因为情,太阳下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阳光不再毒辣,地面犹如撒了一层冰霜,不再直冲热气,总之,世界都温柔了。
温柔之处也有痛苦之处,但这并不是许未苒带来的,那是章柏言带来的,由于上次得罪了他,他借着他爸的势力警告了凉川市内所有的建筑公司,拉黑了罗溯尘,现在他带着自己的设计才华也无能为力。
他退而求其次,找了另一份工作,在一家花店打工,呆久了,许未苒见到他就会笑他像个花蝴蝶,因为他身上都是各种的花香。
两人有空就去参加汉服周,没空就在手机里聊天,大概过了半个月,又出了一些事。因为花店的老板娘前一阵遇到了真爱,所以立马就出门旅游蜜月去了,留下店里的人一脸懵,老板娘说了,员工们留守店里,盈利自己分。而作为店里最靠谱的男人,罗溯尘接了去乡下收购的活儿。
凉川市东南的武浮山下东边儿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花田,很多花匠包括市外的人都会过来买,罗溯尘那家店和这里的一个种花老妈子认识,常来。
从市里到乡下路倒是不难走,乡下也铺了柏油路,就是过去要走一大段的环山公路,很绕,风景也很好,周围都是如海的群山。店里有一辆皮卡车,罗溯尘一人就开着去那儿进货,他之前跟着老板娘去过一次,认识路,他觉着那儿风景实在是不错,现在又是周末,于是邀请未苒一起来玩会儿,未苒本来要去逛街,见他邀请就接受了。
罗溯尘穿一身灰色的工作服,陈旧但是很干净,带着些阳光和泥土的香味,本来以为未苒可能会不喜欢这样的情况,但是看到未苒并没有嫌弃,见她坐在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他就放心了。
两个人开着车绕着环山公路,看半个凉川市卧在群山里,又看山上奇形怪状的树木,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花田旁的小村,未苒一人蹦蹦跳跳地在花田里穿梭,直言这比那些什么网红花海好多了,诚然,这里种满了各类的花卉,姹紫嫣红。
罗溯尘一人和人老妈妈对账,说着说着,老妈子突然来了句,“吴老板回来了?”
他知道说的是花店老板吴昭然,他有些奇怪,停了笔问她,“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哦,我想着有新人来了那多半是她回来了,那个小姑娘是你们店的吗?”
“不是,她是我女朋友。”说完,罗溯尘心里异常畅快,刷刷刷几下就把剩下的写完了。
老妈妈点点头,“哦,以前也有人来,带着女朋友,听说后来分掉了——小罗,我没说你啊,你挺好一个小伙子......”
罗溯尘听见那话有些尴尬,他制止大妈再说下去,“大妈,大妈,我知道的,这儿快弄好了,我去看看货装好没有,再见。”他离了棚,去找未苒,走了几步,看见她正在不远处的小径上逗一只小狗玩儿,甚为和谐。
他一人轻轻走过去,看见那只雪白的小奶狗正热情地跳起来舔未苒的手,“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行啊,”她直起腰,“这里还不错,可以常来散散步。”
后面两个男人喊着,“小罗,我这里花都搬完了!”
未苒听了,笑着和小狗说着,“再见啦小狗狗,”然后调皮地对着罗溯尘一笑,“回去吧。”
“走吧。”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车斗后面缤纷五彩的花,这辆车就好像憨厚小童背了一大篓花,看着就让人高兴。罗溯尘把未苒送上了副驾驶,自己上车,两人告别了老妈妈然后回去了。一路上人烟稀少,车子开得特别顺利,也没有什么意外,未苒说着下次还需要来,罗溯尘问是答应了那只小狗还要去看它吗,未苒说道是啊,随即笑得眉眼如弦月,暖得像春风。
大约到花店,未苒突然说道,“你看门口的人。”
罗溯尘看过去,见一青年站在门口,看到了正脸也有些惊讶,“章柏言!他来干嘛?”
两人一停车,章柏言热情地小跑来尬聊,“罗工,你回来啦。”又见副驾驶下来了许未苒,他明显怔了一下,“在一起了?”
“你来干嘛?”罗溯尘看到他已经没有之前的痛恨了。
“来看看你们啊,”他插着口袋晃过来,“罗工,这儿可不适合你。”
罗溯尘叫了店里的员工一起搬花,把未苒叫到了前台给她倒了杯水,腾出空回答章柏言,“你老人家都在业内封杀我了,我还能怎么样。”
章柏言道歉的时候红着脸一脸的不情愿的样子,“现在方洲楼里有点问题,等你解决,要是你解决了,我就让我爸爸重新聘请你。”
“这样的事情不用来找我,”罗溯尘一时间也没什么心情和他吵架,“有问题你去找王工,他现在搞不定给他点时间,还有赵工,会做好的,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来找我了,我不好插手你司的事情。”
章柏言一人站在花前折花,“王工那老头你还不知道啊,你走了他不开心,哪有心思啊他。”
“柏言,礼貌点,别一口一个老头,还有,”他走过去拿过章柏言手里的花,“十五一束呢,别乱扯。”
“这有什么,我都买了。”他两指夹出一张卡,故作帅气地飞到前台去,“我就扯,那一车花,我包了。”
“败家子说的就是你。”
末了,那一车花都装进了章柏言开的越野车里,估计要被交警拦下来,他很坚持地开走了,走前还不屑地嘀咕着,“你爱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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