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

       柱子，你来到这世间，至今已十四年了。在这五千多天，你几次易主，尔后与我相伴的日子甚少分别。每日的相处重复亦并不新奇，滋味不在彼此为趣；恰如老友为邻，休戚与共又不必处处寒暄。起初我只想你是家中的一丝点缀，回到家不至面对城市的寂寥，离家后尚有回眸的余温。猫的岁数而言你已步入夕阳，平日步调习惯也一再提醒我家中有位名副其实的老人家。但即便胡须花白，你也始终是我名下的孩子。日子久了，渐渐证明不尽如此，尘缘作伴又做了彼此的安慰。

        我常想你会如何评价我，亦或是房间里正放着的或唱或不唱的歌。喜欢不喜欢，都不见你形于声色。世间的嘈杂都不见你彷徨，只是找不到我时低唤两声。于你而言，莫大的欢欣不过可触的轻抚，鱼肉也胜不过。惭愧，我私心于浊世的庆慰常是歌里的无常，书中的黄粱。这些都信靠不住，但夜不能寐时，担心自己胡思乱想，又借之打发，挥霍无益的时光。我的无益就好似你的有益，春乏秋困夏盹冬眠，你每天都在各处躺着睡着：书架，床沿，桌底，床下……

       记得有一天，我回到家，天冷放你空调房中睡。见你不领情，偏要往外跑。风雪天外面阴冷，我强留到半夜，起夜见你没了生机只剩弥留的一口气。思索半天才猜想到是家中别人送来足浴的中药包引你不适。之后仍掉中药包，开窗通风，才见你回神。养个孩子，哪不舒服还能问出一二，你我没这样的默契。疼哪了我都在那猜。望闻问切还得去掉个问，自那次的惊吓后，我也变得小心，恐怕自己的粗心留下遗憾。与猫尚且需要诸多想通，与人相知又是另外的难于解开的奥秘。

        有段时间，我一直失眠，身体也因此欠佳。辗转反侧不见睡意，叫你上床来。看你睡前也梳理，洗脸舔毛费时许久，整理完靠近手边催我撸毛。稍有睡意，熄灯之后，又见你跑开，去如厕喝水吃粮。这些都做毕，才回到身边闭着眼睛凭着心情摇尾巴。我睡醒不见你在身旁，早上就发现你独自在自己的猫窝。每每如此，你是等我睡了，又独自跑出。想来养猫的安慰也是如此，不尽然都是人照顾猫，也在颠倒困疲的浮世得了猫的安慰，扶持。

        前几天猫友群有人问起，如何面对老猫死去这事。想到《萍聚》中有句歌词“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我不咸不淡应了句，活着的时候好好照顾，别留太多遗憾。近来不绝地想起，说的这句话好似旁观者口吻无力的安慰。我时常将此事会放在祷告中，但却不敢细想柱子真有一日度尽此生。

        柱子也不必知道我如父的惆怅，今天就当心事记下。

       晚安，猫也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