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功课

与其说是生命的功课，其实不如说是生死的功课。

国人历来是避讳谈死亡的，尤其对小孩子和年轻人，让他们错误的以为，生命虽然会老去，但是总会这般生生不息下去。

也许某一天，一个猝不及防的噩耗会让他们彻底改变之前的认知，一种内心深处生发出的无力感也会随之而至。

就像这次被新冠病毒肺炎夺走生命的家庭，之前，没有人会觉得无常离自己如此之近。

我想，既然每个人都不得不在生命这条单行道上不停的往前走，索性就和儿子谈谈生死的问题也无妨，或许在遇到我和先生大限时，会让他少些惊慌失措和束手无策。

我把它叫做生命的功课。

1月下旬，新冠病毒肺炎刚开始在全国肆虐传播的时候，儿子刚好寒假回到家。

到家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孩子没来由的问我：您和爸爸最近体检了没有？

我说去年检过了，今年刚年初，还没到体检时候呢。

他接着问我体检结果，问血糖，问血压，问心脑血管……

我说都很好，不用担心，我们还不老，有问题我们自己就及时解决了。

然后儿子问我说您知道什么是基础性疾病吗？

原来他是担心我和他爸感染上新冠病毒肺炎。

隔天吃过晚饭，三口人坐在没有收拾的餐桌前聊天。

我问儿子，如果我和爸爸现在都生病住院了你会怎么办？

他像当年的我一样，对这样的问题有些本能的反抗和抵触。

想起父亲71岁那年，因急性胆石症导致胆道梗阻，各种原因下不得不做开腹手术，摘除胆囊。

当时情况很危及，母亲怕父亲熬不过这一关，张罗着给父亲做寿衣。已经40多岁的我，虽然上面有长我两岁的姐姐撑着所有事情，但是内心对可能失去父亲的恐惧和悲伤让我那段时间彻夜难眠，几乎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有多种慢性病的父亲最终熬过了难关，也让我对生死的认知有了更多感悟，以至于现在打算按老习俗给母亲张罗寿衣时，我的心态竟然是平静又平和的。

小张先生说怎么能发生那种事！不可能。

我说这只是假设最极端的情况。

儿子说您希望我怎么做？休学回家照顾你们俩？

我的本意是想告诉他，人都可能有旦夕祸福，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到来。小张先生的想法却是遇到问题该怎样具体处理。

当晚的讨论就此而止。

过了几天，很多因感染新冠病毒肺炎而不幸离世的消息从网络上传来，我们又做了一次讨论。

儿子问，人死掉一定要火葬吗。

我说一定。

儿子说如果突然死在家里该怎么办。

先生说有专门负责殡葬服务的行业，就像有专门负责生娃的医院一样，一切都会帮助处理好。

小张先生说如果家里没人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为了减轻这个沉重话题的压抑气氛，我边收拾东西边跟娃聊。

现在手机通讯发达，还有各种聊天软件，挚爱亲人每天都要互相问候一下，如果一旦长时间联系不上，就要想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拜托亲戚邻居朋友同学上门看看呀。

虽然这些都是极端情况，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又给儿子讲了现在越来越多的空巢老人现状。

我说现在爸爸妈妈从来晚上不关手机，不关静音，因为姥姥姥爷都年纪大了，怕他们有特殊情况时找不到我。你爸爸经常出差，我们过去也是分开两地生活，电话是唯一的联络通道，必须24小时畅通才安心。

我跟儿子讲，当年你还没出生，你爷爷确诊患上肺癌，你大大凌晨打电话给你爸爸。半夜电话铃响的那一刻，妈妈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你爸爸手里拿着电话听筒，跌坐在地板上，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流……到你奶奶的时候，也是凌晨打来的电话……

我说，妈妈现在最怕夜深人静的时候电话响。

儿子说，妈，我知道了。

我跟儿子调侃，养儿子的用处就是等大限一到，有人负责把我们送到火葬场，千万别臭在家里就行。

关于生死的话题，虽然沉重，却是永远也绕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