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窗边烹茶。
安静的,只听得一丝茶水沸腾的声音。
她内心早已寂静,沉淀。
窗外桃花开落,春风吹拂,唤起一丝久违的凉意。
桃花浸染了三月春雪,飘落窗台,尤有余温。
两只麻雀儿悄悄飞上阁楼,停在她的身旁,抖得星点尘埃散落。
她氲茶的手忽的一抖,似乎惊动了它们,竟双双离去。
她眸色微阖,半盏茶早已凉透,她轻轻端起茶碗,怔怔地,看着纤纤素手慢慢枯萎,老去。
原来时光已经枯朽了多年。
她竟不知,自己已在这儿等候了多年。
从前太慢,她记不清过了几多年岁。
她离开那日,依稀也是这般模样,桃花开的灼灼,阳光温和。
她的故事,淹没在那满地落花雨中,不见夕月。
他是落魄公子,她是秦楼伶妓。
他青年才彦,她倾城无双。
不知为何,竟双双沦落至此,却在觥筹交错间,赴了这一世的命途。
遇见,是谁也未曾料到的结局。
她是他徘徊市井浪荡不羁唯一的寄托,他是她终日怜楚面对烟花冷月难得的慰藉。
两颗孤独漂泊的灵魂,彼此紧挨着,谁也不揭穿谁。
就这么淡然相守,也许慢慢的就熬过了岁月,她是真的想。
他为她轻烟作画,画她远山黛眉,她为他轻拢慢捻,与他挑灯作伴。
她们彼此默契着,静静留待,心有灵犀。
落魄仕子与楚馆伶人,暗自垂怜,彼此的命运,确实殊途同归。
夜里轻风拂过,裹挟着一丝桃花的温婉,落在窗台上,静默地,在月色中渐渐晕染,最后氤氲成尘,遣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无息。
那日他乘一叶扁舟,款款如风,临岸之上,哼着小曲,那么的出入,一点不沾染这凡尘,如一颗星辰陨落,落进她的眼眸。
她站在窗边看他,隔着一层紫烟罗,心已微漾。
他路过她的窗边,隔着一道红尘,刹那惊鸿。
公子小姐,举世无双。
她知道他不会永远寂寂无名,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去赴一场繁华。
她也知道,桃花旖旎终须委落,可是她不肯,不肯这场梦境就此埋没。
隔着紫纱帷幕,她的心思在指尖流转,眉目淡然下,是无尽的戚索。
她等他,她已温好茶。
他离开那日,桃花灼灼,阳光温和。
她倚在窗台一下一下的敲着棋子,她在赌。
红炉细火,慢慢煎茶,就像煎熬一场宿命。
喝茶的人,最终选择了离开。
夜里总有些悲凉的风拂过窗台,摩挲着轻薄的紫纱烟罗,忽而惊醒了她。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幕了。
她赤足走向窗台,月光铺洒,落进她的闺阁,落在窗边。
她轻轻拂过窗沿,闭着眼,总能想起很多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夜间总要留一盏灯。
她以为他会回来,她还在等。
对镜簪花,岁月早已覆满霜华,她是半老徐娘,他呢?
他始终欠她一诺。
她离开那日,也是这般桃花灼灼,阳光温和,只是那日的花,盛满一地芳华。
她曾为他浓妆淡抹,洗尽铅华,如今确是第一次,拂了他的意。
可是又能如何?
她如一只扑火的蛾,赴了她一世的命途。
那日桃花漫天飞舞,落在她的身畔,葬了一地花魂。
他们的故事,留待后人去说。
(16年2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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