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南方人,从未见过雪,特别向往北方雪乡里的风景,犹如北方的人向往南方的海。但自知身体不好,怕有去无回,内心琢磨了许久,决定在省内选一个可以看雪的地方。租了个民房小院,交了为期三年的租金。安置好一切后,倒也舒坦的住了起来。
山里空气质量很好,很是宁静。初来乍到还不是很熟悉周围的环境,一下子没敢放肆的远走,只是在附近的村庄里看看。山里人都很纯补,见到我是外地人,远远的就开始对我笑,年长些的老人会热情的向我打招呼,邀请我到家里烤火,坐上一坐。
知道我是一个人来山里住,非要我留下来吃顿饭,在白气腾腾的米饭面前,我看到了儿时的温暖,奶奶以前也是这样子对我笑的。
清晨,待寒雾散尽,我走在白茫茫的小道上,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涯上走。
昨晚夜读,看到一文,说腊梅可煮茶,具有消暑解毒之功效,想一试。恰巧前两日山中闲逛时,在山涯边,看到一棵腊梅树,今日正好用上。
好容易爬上山涯,只见腊梅树被雪覆盖了,若不是红色的花苞显眼,还真要找一会呢。等喘息的气顺了,拿刀砍了一株下来,放入背蒌,慢慢的廷路下山。走在萧条的山道上,放眼望去,万物一片寂籁,只有我默默的踩雪声。
这个时候的山里,应该是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的人上山了。我最爱折腾自己做一些风花雪夜之事,反正山里也无事可做;正好了了我少女时代的心愿。
回到住处,削下几枝插入花瓶,留部分泡茶。拨开泥炉口,加入荔枝炭,扇着。井水灌入壶中,架上铁勾,煮。学着古人的样子燃了根檀香,一切准备就绪,等。
水开了,洗净腊梅花苞,放入盖碗中冲泡,淡淡的清香气味弥漫开,雾气腾腾的茶水缓缓入喉,心里甚是温暖,惬意之极。
午后,在院子里,我看到了几只岀来寻食的麻雀,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跃,时不时的叫唤两声。使死寂一般的院子里,突感有了一丝的生气。心血来潮在树下撒了些碎米,躲在一旁远远观看。可惜,麻雀不识人意,飞走了。只留我空望一地的碎米。
披着大衣站在院子里发呆时,忽闻屋外有喧哗声,心中小喜,难得有外人来。开门前去查看,只见远处的柚树林里,两个身穿一红一黄的小姑娘在树下拍照,互相交谈间,时不时的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这样的场景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她们走远了。我来到林里,一排排整齐的果树延伸到山腰,像是一片林海。顺着林道往里走,枯萎潮湿的枝叶在雪下被踩得闷响。空气中飘散着柚子花独有的清新气味,甚是好闻。头顶上一束束洁白的花朵,藏匿在憨厚朴实的绿叶中,像是一位位纯洁的少女,站立在徐徐的寒风中对你微微含笑。
我在柚林里纵向、横向、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探究一下林子里都有些什么,往前,往前,随意的往前走。来到一片类似菜园子的空地里,看到了一座很小的土地庙,破烂斜歪的屋顶坍塌了,木质的土地公公在里面,看不清脸,只见脖子上红色的寿带,格外显眼,地上还有一些燃烧过的痕迹。
此情景,让我有些讶然,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时,己是傍晚。靠在沙发上,回想着林子里的一切,不觉中睡去。梦里,我见到自己提着盏灯笼,站立在漆黑的路口,迎风等待,很冷很冷……
自从那日林子里回来,受了风寒,头疼得厉害。出不了门,人懒懒的癞在床上。这已是我在山里的第五次生病了,见怪不怪,习惯了。病了也好,出不了门,身体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日子,不用再跟着我狂妄的心四处去受苦。
记得读中专的学校里,也有一处老林子,连片的树木茂盛得像个植物园。人走在里面,小道通幽,静谧非常。春天的时候,林子里的树木在雨水的滋润中,日渐丰满,嫩绿的树叶在阳光的映衬下生机勃勃;潮湿的泥土混着青草树木的气息扑鼻而来;撑花伞的姑娘,走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书,低头走过;不知名的藤花在高处被风轻轻吹扬,纷纷落下。
许多情侶喜欢在夏天的林子里谈恋爱,林道上,树荫下,草丛里;或走,或坐,或打滚;低头交耳,情意绵绵,好生羡慕。
我的母亲在我来学校之前曾让我答应过她,读书期间、二十岁之前不得谈恋爱。所以在我的脑子里一直没有恋爱两个字,永远只有暗恋,甚至忽略了暗恋的存在。
我曾在楼下,看到一些男同学,手里提着早餐,站在宿舍门口等待心爱的女孩。经过他们身边时,心里总会暗地的嘲笑他们傻。其实,我更傻,像一个半进化的人。
每年秋风起的时候,林子里最是好看,叫得出名的枫树,马尾松,银杏树,粟子树和许多不知名的树木,叶子开始大量变色掉落在小道上,如针尖般的马尾松,簿簿的一层散落在草丛里。偶尔一两只胆大的松鼠从树上跳下,无视般在草地上跳跃,又顺着树干刺溜的往上爬,追逐同伴在一颗颗树上穿梭,叫唤。
我虽常在林子里走,但从不知林子里有片小花园,是后来李同学恋爱后告诉我的。周末起了个早来到花园处,这是一片不到四米宽的小空地,上面种了许多品种的菊花,玫瑰花,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花草,自然安静的生长着。时逢玫瑰开花,红艳艳的花瓣娇颜玉滴,甚是醒目。
相比满满香甜味的玫瑰花,我更喜秋日里的菊花,菊花耐寒骨瘦,生命力顽强,不娇不作,随处生长。繁花盛开时,闻起来清香中带有一丝苦味。天气好的时候,采摘一两朵夹在书本里,压制成书签,翻书时,别有一番趣味。
花园的前面是一处旧房子,屋顶上积满了落叶,瓦片里夹杂着几颗落地松,随风摇曳。陈旧的走廊上摆了几盆太阳花和吊兰,门口却是干干净净的。透过朦胧的玻璃窗往里看,我见到了架子床。我想,这个小花园应该是住在这里的校工种的,他可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呢。
站在屋外头,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照射在草地上,光影斑驳,明暗交替。鸟儿在头顶上鸣叫,扑愣愣的扇着翅膀,假装伸手去捕捉它们的身影,凉凉的风穿过手指,甚是有一种忘却时间的感觉。
深秋,树林极是肃静的,静得让人心里发慌,静得让人心里发凉,这份孤独之冷是我自寻的。我本不是孤僻之人,但因家中琐事烦闷,不耻于向她人诉说,才自寻树林打发消磨罢了。
寒子之愁何以解?为有独处表心境!何人知境?时间也!
关于这段带有伤愁滋味的回忆,我有太多的感慨;我不曾负过它,我曾很努力的拥有过它。我是个感性的人,也是个追求精神独处的人。也许正因如此,在同学们的眼里,我是个孤辟之人。
许是病了的原故,现在回想起这些校园时光,总让我有种将要逝去的感觉。除了这些苦的回忆外,也是有乐的。
依稀记得,在夏天的某一个夜晚,和一群同学去老师楼下偷摘芒果,兴许是天黑害怕,一位同学慌乱中抓到了蚂蚁窝,尖叫声连连,大家吓得四散之时。忽闻楼上老师说:“慢点下来,别摔着了,老师不吃芒果。”大家听完不禁失声大笑,一路追逐吵闹。回到宿舍,拿出青青的芒果,削去外皮,切成簿片,沾上甘草盐和辣椒粉,入口极是脆爽,这滋味如今想起,也是流口水的。
思绪一开,年华竟如泉水般涌现,那些深藏在岁月灰尘里的点滴,不觉间像风吹书页,历历在目。
傍晚时分,房东老太太来了,给我带来了一只宰好的鸡和一筐蛋,笑眯眯的询问我病情近况,交待我需要什么尽管告诉她,千万别跟她客气。还说院子里的菜尽管吃,想吃什么她帮我种上,絮絮叨叨的话语里尽是关怀。良久,目送老太太离开,脑子里突然特别想念奶奶,不由一阵鼻酸。
在这么朴实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一直是我向往的。可以好好的面对自己,释放苦苦煎熬的灵魂,不用再掩饰,不用再顾虑。余下的光阴里,只有自己,做一个身心自在的灵魂。
严寒的冬天过去了。
山里的植物逐渐抽新芽,枝头上的叶片儿小小的,在阳光的温暖下由黄变绿,由少变多,逐而枝繁叶茂。呼啦啦的一股风吹过,整个山头像是一夜间复苏了。长长的溪水涓涓向前流淌,布谷鸟和山雀在林子里高低起鸣...
我想,假如有来生,我愿成为一株繁花,在春天里,烂漫一树,鸟儿在枝头上唱歌、扎窝;夏日里安静地生长,听蝉儿鸣叫,看天上云卷云舒;在瑟瑟的秋夜里凝望星空,看落叶纷纷扬扬;然后沉默在寒冷的冬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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