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二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有四年驾龄的老司机了。不过时代更迭,科技进步,我供职的通运公司最终没顶住多家公司的竞争,落了个破产的下场。
我也跟着失业了。
四年来我都是开那种老式公交车,公司破产了,只能到处去应聘。不过现在的通运公司都是新型的混合动力公交车,我没接触过,根本开不了。
找了很多家公司,面试的时候对我这个人都很满意,但是到了试车的时候,一个个都摇头,公交车司机需要对乘客安全负责,出了什么问题,谁都负不了责。
连续几天,我徘徊在街头,挫败感几乎让我感到绝望,二十六岁,本该是努力拼搏赚老婆本的年纪,别人事业有成意气风发,我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喝光手里最后一罐青啤,我眼角余光一瞥,却是看见了贴在地上的一个小广告。
我以前也经常看到这种广告,随意贴在地上,不是信用卡取现就是套取社保医保的,还有治各种男女病的,甚至是包小姐。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一张普通的打印纸,上面写了这样一个招聘启事。
招聘:
东方运输公司现招聘男司机一名,要求年龄24岁以上,能够熟练驾驶xx型公交车,待遇丰厚,地址黑子店客运总站,联系人,赵广,手机号xxxx。
Xx型公交车!这不正是我开了四年的车型吗,我心里一阵兴奋。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现在竟然还有公司用这种老式公交车!我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赶紧向着黑子店赶去。
黑子店离市区很远,在远郊,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到。在客运总站,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赵广,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赵广正坐在办公室抠着脚丫子,我一进来,他急忙把脚放下去,走过来笑着跟我握手,很热情。我很反感,但还是象征性地握了一下。
赵广让我坐下,笑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会开XX型公交车吗?
我点点头:我叫张布伟,开xx型公交四年了。
“好好,不错,咱们这边缺个走夜车的,14路末班车,每天晚上十二点发车,从黑子店开到烧焦场,两点钟再返回来,包吃包住,底薪六千,怎么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开了四年公交车,这么好的待遇还是第一次听说,一天只发一次车,工资高,包吃住?
赵广挪了挪身子,坐到我旁边,拍拍我的肩膀:还有福利不定期发放,感觉咋样?
我感觉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啊,当下就要点头应允,谁知赵广又小声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得注意一下。
我点头:恩,你说。
“你必须要准点,晚上十二点必须发车!开到烧焦场之后,顶多停留五分钟,然后就返回,在返回的路上,不准中途载客,哪怕是个快死的人,你也不能让他上车,必须在站点停车!明白吗?”
这一点我感觉很合理,公交车只能在站点停车,但郊区之外没那么多规矩,很多时候都是招手即停,挥手即下,这一点让我感觉东方运通公司的作风很端正。
但感觉合理的同时,又感觉赵广的话有点过头,要真是遇上个出车祸的,我怎么说也得停下车打个120吧?
见赵广的脸色很是坚毅,我为了那丰厚的待遇,还是点头说:一切服从安排。
赵广这才重新笑道:木有问题的话,今晚开始上班吧?
我疑惑道:不用试驾吗?
“不用不用,俺信得过你!今晚就上班吧,中不?”赵广看起来很豪迈,但我总感觉不对劲,这应聘流程怪怪的,一天只发一趟车,工资还这么高,应聘的时候居然不用试驾,这…
良久后,我还是点头:恩,木问题,今晚就可以上班!
在办公室里领了一套深蓝色的司机制服,我先回了一趟家,我住的地方离这也不远,租的房子也便宜,收拾妥当了东西之后,就带着衣服被褥来到了黑子店客运总站。
晚上十一点五十,赵广去宿舍找到我,递给我一根烟笑道:小张啊,先抽根烟,咱俩喷会。
我看了一下手机,说道:赵哥,五十分了,我先去准备一下吧,一会该发车了。
谁知赵广笑道:木事,哥给你说几句话,你记住啊。第一,不到站点不准停车,明白吗?
我点头。
第二,到了烧焦场终点站,可以休息五分钟,但别超过十分钟,千万别超过,明白吗?
我又点头。
第三,不准在车上抽烟,更不能携带打火机易燃易爆品,明白吗?
我还是点头,我感觉这几件事都挺合理的,第一是职业规范,第二是不让偷懒,第三更是公交司机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
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一路小跑,上了xx型14路公交,从黑子店总站出发。
说真心话,这辆14路公交车,比我以前开的还要破,开动的时候明显能听到底盘晃动的声音,驾驶座虽然很软,但凹凸不平,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手在驾驶座下托着我的屁股,遇到颠簸的道路,总是颠的蛋疼。
我很想不明白,东方运通公司是一个资产雄厚的公司,怎么还保留着这种公交车呢?
开出总站,夜晚的道路很黑,而且黑子店这里距离市区实在太远,太偏,路上也没个路灯,车头大灯的光线还很弱,开着很不舒服。
由于是午夜十二点,每个车站几乎都没人,一口气开了五六站地,才在丽水园这一站上来一个小伙子,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惊讶道:哟,换师傅了啊。
我点头微笑,说:是啊,今天刚上班。
车上没人,小伙子也很健谈,递给我一支烟笑道:来,师傅,您先抽着。
我摇头笑道:不了,车上不让抽烟。
“木事啦,抽一根烟又能咋样,抽呗。”小伙子很是热情,但我坚持不抽,只是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又往前开了几站地,在魅力城这一站,上来了一个小女孩,神情很是落寞,我友情提示道:小姑娘,上车请投币。
小姑娘抬头看向我,小声问我:叔叔,如果我没钱,你让我坐车吗?
我一愣,哑然笑道:当然可以。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硬币,砰的一声丢进自动投币箱里边,然后对小姑娘笑道:这一次算是叔叔请你了。
小姑娘并没有对我笑,而是神情漠然的走到了公交车的后边。
这一路上行驶倒也挺畅通,比我以前开公交爽多了,开午夜末班车的好处就是不堵车,不浪费时间,几乎是一口气就开到了烧焦场终点站。
乘客都下了车,我坐在驾驶座上休息了一会,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一点五十分了,从黑子店到烧焦场,这段路可真心不短,而且还处于市郊,道路难走。
停顿约莫有三分钟,我就重新发车,赶往黑子店。
这返回的路程,那更是简单,站点几乎都没人,一路上就那么三三两两的乘客,第一天上班很是顺利。
回到我自己的单人宿舍,洗脚的时候,我想起了耳朵上夹着的香烟,就从耳朵上取下来,点燃,刚抽了一口,顿时感觉特别辣喉咙,就像抽雪茄一样。
我靠,这是什么牌子的香烟?这么冲?
我捏着烟嘴,在灯光下看了一眼,仅此一眼,我吓的手一哆嗦,差点把香烟都给仍了!
金鹰香烟。
这个牌子的香烟,是金鹰卷烟厂出产的,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停产了!
我又抽了一口,感觉味道跟金鹰香烟很像,因为小时候过年点鞭炮,总是学着大人的模样,点一支烟,快灭的时候就抽两口,我隐约感觉味道是差不多的!
我坐在床边发愣,仔细的回想那个递给我香烟的小伙子,心想这家伙是从哪弄的这种香烟?难不成是他爹收藏的?但香烟这东西别说放十几年了,放几个月都会发霉长毛。
难不成现在还有一些制假商贩,特意制作这些停产的香烟?这么一想,也不对啊,造假烟的都是仿中华,仿玉溪,芙蓉王这一类的高价烟,谁仿这种便宜货啊?
这事我想不明白。
第二天,还是如往常一般,十二点发车,这一次没遇见那个递香烟的小伙子,一连开了好几天,也没再遇上他。
而晚上发车回来后,赵广有时候还没睡觉,就会拉着我喝上两杯,事情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可就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我再次遇上了那个没钱坐车的小女孩。
她上车后问:叔叔,如果我没钱,你让我坐车吗?
看她年纪约有十三岁的模样,而且这一身打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是父母管教的严,平时不给零花钱,又或者自己贪嘴,把坐车回家的钱都买了零食。
我说行,叔叔再请你一次。
就这么开了一个月,我发现每逢星期五,这小女孩都会准时在魅力城这一站上车,而且身上从来没有钱,每一次都可怜兮兮的问我,如果没钱,让不让她坐车。
又一次车上没有乘客,只有小女孩我俩,我说:这样吧,你对叔叔笑一下,叔叔就请你坐车,好吗?
我感觉小孩子就要朝气蓬勃一点,板着脸多不好,笑容感动世界,笑容是这个世界上通用的语言。
谁知小女孩木讷的摇了摇头,脸上根本没有一丝表情。
可能她不爱笑吧。
这一次车上没几个人,我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小女孩,上了车之后就站在过道上,旁边有好多空座,但她就是不坐。
赵广说过,不在站点不能停车,我放慢了一些速度,转头说:小姑娘,这么多空位,你坐位子上啊,可别摔倒了。
小姑娘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又说那你扶着把手可以吗?
车上乘客如果出问题了,司机和售票员是要承担责任的。
小姑娘这才伸手抓住了车厢里边的铁柱子,我心里倒也安稳了一点,心说这小女孩可真怪,这么多空座,怎么不去坐?
难不成,她长的有痔疮?坐下来屁股疼?
脑海里刚浮出这个龌龊的想法,我就用力的摇了摇头,人家小女孩才十几岁,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痔疮。
连续开了两个月,每逢星期五,我都会准时在魅力城这一站遇上小女孩,她从来不带钱,后来我发车回到黑子店总站的时候,跟赵广喝酒聊天,说起了这事。
谁知我刚一说,赵广脸色就变了,他小声问我:那小姑娘是不是每个星期五都坐末班车?
我抿了一口酒,点头说:是啊,从来不带钱,而且不管有没有空座,她都不往座位上坐,就站在车厢中间,我建议咱们多加点扶手,增加乘客的安全,赵哥你看行吗?
赵广喝的有点多了,此刻眯着眼,饶有深意的笑道:不用管她,那小女孩没钱,就让她一直坐吧,没事。
我点了点头,跟赵广碰了一杯,然后又说:不过这小女孩可真怪,我请她坐这么多次公交车,让她对我笑笑,她都不带一丝表情的。
扑通一声,赵广听了我的话之后,手中的一次性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白酒洒了一地,他赶紧弯腰去捡杯子,满嘴酒气的对我说:哎哟老弟啊,你可别再跟她说这话了,她就是想对你笑,你也别让她笑,明白吗?
赵广像是喝多了,说话的时候都醉眼惺忪,可我没喝多啊,我追问道:赵哥,为啥啊?
赵广趴在了桌子上,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我摇晃他好几次,他哼哼唧唧的,看起来醉的不轻,让赵广搀扶到了他的宿舍,我也休息去了。
第二天起床已经是中午了,昨晚上喝的有点多,头疼,到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迷迷糊糊,刚端着饭菜坐下来,就听到后排两个妇女小声议论道:快看,快看,这就是那个新来的14路公交司机。
另外一个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小声说:刚走了一个老头子,又来一个胆大的,这小伙子应该也很缺钱吧。
这两个妇女都是69路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平时我很少在食堂吃饭,偶尔见过她们一两次,但她们话里的意思我就不懂了。
我就是应聘14路公交司机而已,这跟胆子大小有关系吗?
是,我承认14路老式公交车的安全性太差,但大晚上开车,我放慢速度不就行了?
我也没在意她们的话,只是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立马装出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
晚上十二点,我准时从黑子店发车,车子开到孙家湾这一站的时候,上来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人,他投币后没直接走到后边的座位上,而是先给我礼貌的微笑了一下。
我点头,同样还以微笑。
当14路末班车行驶到魅力城的时候,车子还没靠近站牌,大老远我就看到了那个表情木讷的小女孩,就在我即将靠站停车的时候,忽然车厢后边传来一声:别停车!
我一愣,转头朝着后边看去,跟我说话的正是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他身材不高,顶多一米六五,还有些秃顶。
“大叔,这正常站点,怎么不能停车呢?”说完,我就准备把车子停在魅力城这一站。
谁知那个大叔竟然直接从座位上冲了过来,满脸怒气的跟我说:不能停!继续开,小伙子你听我的没错!
说话时,那家伙竟然直接过来抓我的方向盘,还伸脚过来踩油门,看他挂档,踩油门,握方向盘的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我感觉他肯定是个常年开车的老司机,而且也熟悉这种老式xx型公交。
结果,车子还没到魅力城的站点,就直接一口气冲了过去,我回头大吼着说他:你这是扰乱公共秩序!如果接到乘客投诉,我会被批评的!
中年大叔说:狗屁,赵广那小子敢批评你试试?
一听他这话,我愣了一下,他又说:我以前就是开这辆车的,也是上夜班,发最后一趟末班车,小伙子,你听我的就没错,再遇上那个小姑娘,别让她上车就对了。
我疑惑,问:小女孩没带钱而已,犯不着这么绝情吧。
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年轻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反正你要是再让她上车,你就会有大麻烦!
我又问什么大麻烦?
他不再理我,一言不发回到了座位上,这事给我整的摸不到头脑,云里雾里的。
公交车返回的时候,魅力城那个小女孩还傻傻的站在公交站牌下,我透过窗户看了她一眼,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对着我笑。
我记得很清楚,所有诡异的事情,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最早是我丢了钱包,后来钱包在公交车 最后排的座椅上找到了,还是同事清洁公交车的时候发现的。
当时保洁阿姨递给我钱包的时候,让我看看钱少不少,我一翻钱包,脸色都变了。
钱没少,但却多了一张身份证!
一张女人的身份证,名字叫林冉,长相挺俊俏,这个人我不认识,但看着照片我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定见过她,只不过暂时想不起来。
我紧张的收好身份证,保洁阿姨调笑道:小伟啊,谈对象了?
我的紧张是因为这张身份证来历不明,而保洁阿姨或许认为,是我带着某个姑娘去住宾馆,登记身份证之后我忘了还给人家。
又过了几天,晚上下大雨,我发车回来,赶到宿舍的时候就已经湿透了鞋子,还好,另外的一双运动鞋早就洗刷干净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要穿着拖鞋去把那双已经清洗干净的运动鞋拿过来,低头一看,那双鞋就摆放在我的床边,而且鞋带都穿的很整齐。
我一愣,挠挠头仔细回想一番,昨天夜里回来以后,我冲了个凉直接就睡了,那这鞋子是谁帮我放这的?
我跑出去问了一下赵广,问问是不是他看我太累,就帮我穿好了鞋带,他却笑着说:谁去碰你那臭鞋啊。
整个东方运通公司里,在黑子店总站的人,能打开我宿舍门的只有赵广和我,他是主管,肯定有宿舍钥匙,但他没来过,那还会是谁?我心想:难不成这是谁的恶作剧?
又过了一段时间,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忍不住找同事打听了一下上一任老司机的家庭住址,就买了点水果,准备拜访一下。
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年纪大的人经历的事多,懂的也多,我虽然不信这种东西,但最近发生的事,确实让我如坐针毡。
老司机住在市郊,是一个小村落,到他家的时候,大门没关,进去一看是一套四合院,挺讲究的住所,我站在院子里问:黄师傅在家吗?
上一任老司机叫黄学民,在院子里喊了这么两声,忽然正北方向屋子的房门推开,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穿着人字拖,花色大裤衩,留着一个小平头,此刻皱着眉头问我:你找我爹干什么?
我笑着说:我是来拜访他的。说话时,我顺手晃了一下手中的水果。
因为这个小平头的语气很不友好,脸上挂着一种谁都欠他钱的样子,所以我赶紧阐述自己的来意。
停顿了片刻,他对我甩头说:进屋坐吧。
进了他家屋内,我瞬间就愣在了原地,他们家正北方向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张黑白遗照,那黑白遗照分明就是老司机的!
我一愣,支支吾吾的问:这…黄师傅…他…
小平头叹了口气说:一个月前,我爹走了。
什么?
我浑身一哆嗦,提着的水果篮子都差点掉在地上,一个月前走的?那我前两天遇上的黄师傅是谁?
见我吃惊不小,他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给我倒了杯水,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会。
他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拿出一张略显破旧的报纸递给我,报纸上头刊头条:14路公交司机生前连续上夜班37天,每天仅休息三个小时,猝死在公交车上。
我捏着报纸,手臂不停的抖动,因为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张黑白照片,正是黄师傅倒在驾驶座上,歪着头双手扶着方向盘,已经断气了。
沉默了许久,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见小平头心里也不好受,我劝了一句:大哥,我们都节哀吧,哎。
小平头冷哼了一声说:我爹虽说五十多岁,但身体硬朗,应聘14路公交司机的时候就说过,一天只发一趟车,打死我也不信我爹会猝死,这事我已经找律师了,这一次我非要把东方运通公司告上法庭!”
这是人家的家事,那我就插不上嘴了,点了点头,又跟他寒暄了两句,毕竟心情都不太好,我这就找了个理由,说还有事就离开了。
随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心神不宁,心说这人好好的,怎么开公交的时候会猝死呢?
我前两天看到的黄师傅,到底是不是幻觉?
这事我没跟赵广说,估计说了他也不信,可第二天我发车回来,临下车时,发现最后一排座椅上,竟然放着一只高跟鞋!
这可给我气坏了,心想这是哪个娘们,这么没素质,公交车上脱鞋就不说了,最后还把这破鞋给扔到座位上。
我忍着心里那股恶心劲,捏着破鞋,正准备扔出公交车,可我刚看了一眼,顿时手一抖,这只鞋子差点从我手上掉下去。
不对,这种高跟鞋纯手工制作,十几年前卖的比较火,但现在已经没有女孩子穿这种高跟鞋了!
我回想一番,今晚发车的时候,车上貌似没有上来过年轻的女郎,毕竟我是个单身狗,有美女上车,我也会多看两眼。
我也没多想,当下提着高跟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翌日,我发车回来,打扫车厢的时候,又在老幼病残专座上发现了一枚金戒指,样式很老很淳朴,没有任何花纹,纯手工打造的那种,我奶奶就戴过这种戒指。
我再一想,也不对啊,老幼病残专座上一般没人坐,而今晚发车的时候,貌似也没见老太太上车吧?
第三天,我特意长了一个心眼,车子每到一站地,我停下来打开车门的时候,我都会先开后门,让乘客下,然后我回头一直盯着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故意往座位上放东西。
等该下的乘客都下去后,我再开前门,让等候的乘客上车,而且每一个乘客,我都认真观察,大概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等到发车回来后,我打扫车厢,这一次又在后排座位上发现了一条项链!
不对!
我看着那条珍珠项链,顿时一惊,遥想第一次钱包里多了一张身份证,第二次多了一只破旧的高跟鞋,第三次多了一只老式金戒指,第四次就多了一条项链。
先排除身份证,只看其余三件东西的话,那正好是从脚到头!
如果这个猜想正确的话,那下次就是…一顶帽子!
不知为何,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莫名的惧意涌上心头,我将高跟鞋从垃圾堆里捡了回来,让这几件东西都锁在了我的抽屉里。
第二天清晨,我刚睡醒,立马就拿起香烟,去找了找车站里边的老司机,问问他们,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住在哪里。
因为现在我已经找不到黄师傅了,他已经死了,我无法再从他口中打探到关于14路公交车的信息,那就只有把目光放到上上一任公交司机的身上,希望他没出什么事情。
刚开始问的时候,很多人都摇头,说自己不知道,我专挑老师傅问,问到最后,306路公交车的老司机看我态度挺诚恳,还时不时的递烟,就小声把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的地址给了我。
最后他还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怪好的一个小伙子,你要是会开别的公交车,趁早就换吧,哎,这话可不要跟别人说啊。
我点了点头:谢谢大叔了。
看了一下表,才早上十点多,距离发车还有十几个小时,时间完全够,当即我就起身,买了两盒好烟,直奔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的家里。
通过交谈我知道,上上一任14路公交司机叫周炳坤,今年四十出头,到了周炳坤所在的城中村,几经打听后才知道,他现在在一家五金厂当学徒。
找到了那家五金厂后,我顺利的在车间里找到了周炳坤,他头发凌乱,正在车床前打磨一根钢管,我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断掉了,而且断裂的地方伤口结疤,切面很不平滑,像是被钝器所伤。
我走过去问:您是周炳坤周师傅吧?
因为五金厂车间里噪音很大,他摘掉口罩大声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周师傅吧?!
他点了点头,正巧到了中午的饭点,大家都下班了,我站在车间门口,等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对他说:周师傅,我是开公交车的,有点事想请教你。
周炳坤刚听到我这句话,脸色立马就变了,看都不看我,说道:俺早就不开公交了,请教啥啊?没啥可请教的,你走吧。
我赶紧追上去,递上一根好烟,好声好气的笑着说:周师傅,您是前辈,开过14路公交车,我想请教点14路公交车的事,这不正巧到饭点了吗?我来的时候看到一家羊肉饺子馆,好像生意挺不错,这样吧,我做东,咱叔侄俩就当是闲聊了,行不?
我又是递烟,又是请客吃饭的,最后周炳坤也没说什么,接过了我手中的香烟,我一看有戏,立马就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到了饺子馆,点完菜之后,我小声问:周师傅,听说以前你也开14路公交车,也是开末班车的?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抽着我的烟,吃着我请的饭,也不再那么冷漠了,此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我愣了愣,帮周炳坤倒了一小碟醋,又问:周师傅,这14路公交车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尝试着套他的话,他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咕哝的说:一天打扫一次,哪里会不干净啊?
得!
一看他这样,就是不打算告诉我任何事,我叹了口气,心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省点时间,早点赶回去还能睡个午觉。
我喊过服务员,结账后,客气的说:周师傅,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刚转身,还没走两步,周炳坤忽然对我说:小伙,先别走。
他端着碗,喝干净最后一口饺子汤,就跟我一起走出了饺子馆,到了外边,他打了一个饱嗝,说:看你这娃子心眼不坏,听我一句话,别管工资多高,14路公交车你别开了,越快辞职越好,最好是今天就辞职。
我问为啥啊?
周炳坤摇头说:别管为啥,你要是信,你就尽快辞职,你要是不信,那随你。
说完,他就要回五金厂,我赶紧追上去,将这几天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周炳坤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到最后他豁然转身,惊恐的问我:那鞋子你仍了吗?
我摇头说:那是高跟鞋,就一只,还很破旧,我留着没用,刚开始扔了,后来又给捡回来了。
周炳坤点头,又问我:那金戒指你带了吗?
我摇头。
他又问:珍珠项链你带了吗?
我还是摇头。
周炳坤脸白如纸,拍着我的肩膀说:今晚你把鞋子,戒指,项链,都放到公交车上,就开最后一趟,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辞职!而且,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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