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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应该算是出生在大城市,只不过我家是属于城市里的最边缘、最底层的那部分群体罢了。
自打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给人打工早出晚归,挣的钱也只够我们母子俩日常开销,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接受良好的教育了。看着别人都有父亲带着去玩,我经常问母亲,父亲是谁,为什么丢下我们?母亲只是一直哭,从来不回答我。
城市的边缘向来龙蛇混杂,这里的人苟且求生,普遍没什么素质,道德底线也低,喜欢欺负比他们更弱的人,跟我差不多大的那些小孩子们就经常把我堵在小胡同里。起初我会还手,后来知道还手只会被打得更惨,就蜷着身体抱着头,一声不吭让他们打。他们见我不吭声,说我挺硬气嘛,打得也更狠了。
那些坏孩子们一边打一边骂我是野·种,说我母亲以前是在酒吧里卖唱陪人跳舞的贱·货。我跑回家问母亲,那些孩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母亲不回答,我就一直问,母亲被问得烦了,满院子追着打我,从此我再也不敢问了。也就是从这时候,我开始暗暗的恨自己的母亲,开始知道想要不挨打只能忍。这使得我比同龄的孩子更早熟,更懂得隐忍,也更敏感。
我敏锐的察觉到,平时走在路上,好像有人盯着我,家附近也经常会出现一些陌生人,时不时的向我家里窥视。经常听到别人说我母亲长得漂亮,母亲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和邻里那些姑娘阿姨大婶们比起来,母亲确实漂亮的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会招来陌生人的注意。
有一天,我又被那些坏孩子打得鼻青脸肿,走到家门口,发现门口站着几个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等走进院子,有好几个穿着同样黑色制服的人,站在身旁注视着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母亲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将我抱住,一边哭一边说,准确的说应该叫嚎,头发都乱了。
“你父亲来接我们了!我们总算熬出头了!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着了,听着母亲的哭号,看着满院子的人,一脸茫然。这时候从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一个白白净净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穿着有钱人才能穿的漂亮衣服,恭恭敬敬的向我行礼,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恭敬的向我行礼。
我的脑子在飞速的旋转,发生了什么?难道我真是哪个有钱人家里流落在外的少爷?母亲哭了好久才缓过来,指着那个穿漂亮衣服的男人说:“快,快叫伯父,他是你父亲派来接我们的,给伯父行礼!”此时这个男人已经挺直了身子看着我。
我从来不知道怎么行礼,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那目光中带着能把我穿透的锋芒。男人说:“这是怎么了?”母亲赶忙回答:“被附近的孩子打的,他们经常欺负他。”男人嗯了一声,吩咐人给我洗脸换衣服,我家那个小破屋子登时挤满了人。
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那个城市,那个污浊不堪一直散发着恶臭的地方。离开时我们什么都没带,我穿上了有钱人才能穿的漂亮衣服,在一众黑色制服的簇拥下上了一辆豪车。车子走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透过车窗向外观望,旁边一户人家木栅栏做的院墙倒了,房子塌了一多半,满院狼藉。
再仔细看,这个院子很眼熟,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他们家怎么这样了!我看向母亲,看向那个母亲让我叫伯父的男人,他们脸上显露着微微的笑意,也在看着我。我立刻明白了,转头又看向车窗外。
那个几乎变成废墟的院子里,一个小孩正躺在一张破席子上,双腿被布包裹着,布上有明显的大片血迹,右手也被包裹着,他的母亲正抹着眼泪给他喂饭。他注意到了停在家门口的车,看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恐惧,嘴唇不停颤抖。他的母亲见自己儿子看向我这边,立刻用身子挡在他身前,而他的父亲则不停的祈求饶了他们。
看到他们全家的倒霉样,我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像今天这样高兴,我甚至想跳下车指着那孩子说,你小子也有今天。另外几个欺负我的小孩情况应该跟他差不多。
“还不谢谢伯父?”母亲提醒我。我脱口而出:“谢谢伯父!”这时候伯父看着我说:“有我在,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眼神还是那么锋利,我的笑容马上收敛起来,慢慢说出两个字:走吧。那孩子恐惧的目光印在了我脑子里,我一直沉浸在复仇带来的快感中。
一路走来,享受着尊贵身份带给我的各种好处,衣食住行都有人悉心伺候,这让我兴奋异常。可是伯父要亲自教我规矩礼仪,我一直害怕看到他那种锐利的眼神。每次我想要放肆享受被人尊敬的优越感和乐趣时,总会迫于他锐利的眼神而收敛。
不仅如此,我发现伯父与母亲的关系似乎特别亲近,而面对外人时又迅速恢复该有的距离,他们瞒不过我的眼睛。伯父是父亲派来接我们的,我不敢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我知道怎样忍耐,这比忍受那些坏孩子的毒打要容易要得多。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地方,我清楚自己绝不能再回去,绝对不能,在见到我的父亲之前,我的命运掌握在伯父手中。这让我对伯父的畏惧中又多了一丝恨意,这份恨意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增长。
从母亲的口中得知,我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董事长的儿子,董事长的儿子有好几个,父亲是不被喜欢的那个。老董事长不允许父亲在自己家的公司工作,甚至命令他到竞争对手的公司去寻找工作机会,美其名曰,趁着年轻在外面多锻炼锻炼。也就是这个时候,父亲认识了我的母亲,并且有了我。后来恰逢老董事长去世,父亲不得不丢下我们母子俩回去争夺继承权。经过一番角逐,我的父亲成功了,想起了我和我的母亲,就派伯父来接我们回家。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变,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只求能离那个城市边缘的臭水沟越远越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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