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携程亲子园事件尘埃未定,江歌遇害案件又引发新一轮刷屏。
想必你也一样,通过王志安的《局面》和其他一系列朋友圈爆文,对整个事件的过程多少有些了解,为江歌的不幸遇难心痛惋惜,为江母的痛不欲生难过同情,为刘鑫的自私冷漠愤怒谴责,为凶手的凶残暴戾恐惧气愤。
然而,在情绪冷却之后,你我或许应该多一些相对冷静的思考。毕竟,你我应该意识到,自己或女儿在日本留学,遭遇室友的前男友持刀行凶,恰巧室友毫无担当自私自利——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基本上不会发生在我们大多数人身上。
你我之所以压抑不住愤怒,之所以把所有谴责不满指向刘鑫,是因为她毫无担当的行为,在践踏人性中的善良和正义,在挑战大众想象中的道德底线,在危及人人由此获得安全感的道德基石。
我们忍不住会代入假想,假如将来某一天,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还敢不敢挺身而出,还有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帮助我们,挺身而出后能不能得到应有的感谢和抚慰?既然是凭空想象,当然没有准确答案,可是,眼前刘鑫的作为,提供了一个和我们想象中截然相反,糟糕至极的实例。
因此,与其说大众在愤怒,不如说,深深的愤怒背后,是深深的恐惧。
02
我们都知道,维护一个社会有序运转的底线是法律,高线才是道德。从法律层面讲,刘鑫的作为,罪不入刑,最多只涉及民事赔偿责任。但在道德层面,她已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了今天网络上一边倒的声讨。这是她应得的。
这种声讨当然是必要的。但是我有个疑问,按理说,道德是用来自律,而不是律他。我们一个个站在道德高地,去审判他人,全社会的道德底线就能因此明显提高吗?在这件事情中,相比指责他人的道德缺陷,我想,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审视自己的道德水准。
事件过后,站在全能全知的视角,人人都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可是,假设一下,如果你我置身事件当中呢?
别人我不好假设,我就假设我自己是刘鑫。
面对「开门还是不开门」这个选择,我会怎么做?开门,为我出头的江歌或许不会丧命,但有可能死的是我。或许,我也不会死,两人联手反抗,最多只是受伤。或许,凶手落荒而逃,两人都毫发未伤。这些都有可能,却不确定。而选择不开门,自己的性命得以苟全,这是我马上就能确定的答案。
这种涉及生死的危急时刻,这种极度恐惧的慌乱时刻,善良、担当、勇敢,自私、恐惧、卑微,人性中光明的信念,黑暗的闪念,瞬间交织在一起,我会怎么选?
很惭愧,除非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否则,我真的无法预知自己的选择。我知道这么说,极度政治不正确,极度道德不高尚,可我不能骗自己。我也知道,任何选择都有后果,无论能否承受,都必须承受,就像刘鑫今天所面临的一切。
说实话,我对自己无法不假思索说出「开门」感到羞愧,对自己人性中的幽暗纠葛感到不安,可我必须承认,这就是真真实实的人性。
03
当然,大众的愤怒不止这一点。
他们更为愤怒的,是刘鑫在事发后躲着不见江歌的母亲,在江歌母亲试图联系时一家人口出恶言。这种恩将仇报的做法确实令人心寒。
按照常理判断,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对江歌的母亲表达感激,表达愧疚,表达忏悔,表达任何能抚慰江歌母亲失去女儿后的痛苦和绝望。
那为什么刘鑫事发后的行止如此反常呢?我很严肃地向一位心理咨询师朋友请教。她说,抛开道德层面不论,就事实而言,刘鑫也是受害者,在遭遇涉及他人死亡并且自己受到死亡威胁的恶性事件中,有可能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会竭力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任何事件或情境。
同时,患者会表现出过度警觉,性格大变,情感疏离,容易被激怒,严重者出现选择性遗忘,无法回忆起与创伤有关的事件细节,同时很可能会伴随抑郁、精神失调等症状。
在她看来,江歌的母亲,在遭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之后,也极有可能是PTSD患者,她们目前最为需要的,是有效的心理干预,而不是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上继续对立下去,加重症状。当然,这只是她从心理学专业角度,做出的个人判断。在此时此刻,这种话说来出很容易招骂,被认为是在为刘鑫辩解,洗白。
就像我今天这篇文章一样,你也可能会觉得我是在为刘鑫及家人辩护洗地,在留言中愤怒地骂我,然后取关。这不重要。
04
重要的是,从这件事中,除了正义凛然的人性拷问,你自己有过什么样的独立思考,从中吸取到了什么样的经验教训,在今后的类似事件中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并且能预估到,这种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高举道德大旗,义愤填膺指责批判他人,从来都是容易的,动动嘴就好。更为艰难的,是在现实生活中,面对自己真实的人性,选择做江歌,还是选择做刘鑫。
要知道,公序良俗,社会道德,靠呼吁和呐喊是不会变好的,只能通过我们每一个人在成为当事人之后,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来维护和捍卫。
希望凶手早日伏法。愿江歌母亲早日走出悲痛。
题图作者:Karen Nadine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