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站在舞台上，左手握着麦克风，右手紧张地握成拳头状，手心渗出一层密密的汗，黏糊糊的。
与偌大的舞台上孤单的一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得满满的观众席，从林一的视角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如平静的黑色海洋，在这其中，那道军绿色的身影是那么的耀眼，紧紧抓着林一的心。
林一的父亲如往常般穿着一身军装，左胸前闪闪的勋章排列成整齐的样子，无表情的国字脸上写着威严，让旁人望而生畏。
十四岁的林一与其它人一样，都害怕自己的父亲，但十四年来的相处，让林一在害怕之余多了一丝紧张，生怕违背父亲的命令，生怕丢了父亲的脸。
“有请十八号选手林一为我们带来《越过山丘》。”
“越过山丘——”一开口，调就起高了，林一下意识地寻找父亲。
“遇见十九岁的我——”依旧没找回调。台下传来轻微的议论，林一听不清，但他看见，父亲皱了皱眉。林一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乱了阵脚。
“他问我幸福与否，是否永别了忧愁——”音调已经跑到其它国度，连节奏都开始混乱。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台下的主持人挥了挥手，用唇语在问：“还要继续吗？”
林一摇了摇头，快步冲向了后台。每次都是这样，看见父亲会紧张，可每次表演时都会下意识寻找父亲，导致每次表演都不顺利。
“有请十九号选手——”观众停止了议论，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舞台上。那道高大的军绿色身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林一推开房门，父亲已经先到家，脱下了军帽，坐在餐桌前喝着啤酒。看到林一，摆了摆手：
“吃饭！”
林一取了筷子，坐下，装饭。这时父亲开了口：
“你今天…像个逃兵。在我们军营，是最丢人的。”
林一停下了筷子。
“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去看你比赛了，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是逃兵！”林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还不是因为你！”
周围的空气陷入沉默的怀抱。林一低下头，闷不出声地往嘴里扒饭。最终，还是父亲打破了沉默：
“后天元宵，军营里要举办联欢会，还缺一个节目，你来吗？”
林一惊讶地抬起头：
“我，我行吗？”
“不想来就算了，亏我特地为你争取到了名额。”
“去，去，当然去，能上台唱歌我都去。”
“那行。到时候可别给我丢人。”
“好，好。”林一满天欢喜地答应下来，“爸，喝酒。”
林一拉开啤酒的拉环，往父亲的空杯子里倒。平时军营里不让喝酒，父亲也只能趁着回家的机会喝上一两杯。父亲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林一第一次觉得，父亲这么可爱，不再如往常一般令人敬畏。
后天，元宵。
林一望着镜子里一身军装的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穿军装，父亲的军装在他身上有些宽松。衣服的内里被重复洗的褪色，仔细闻还可以微微闻到洗衣粉散发的香味。
“里面多穿点，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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