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囚鼠
“喂!放我出去!我真的就是去看看风景唉!”少年捋捋眉前几许发丝,眉眼之中毫无悔意,嘴角还噙着浅浅笑容,抓着木牢晃个不停。
“你丫的喊了一下午了,消停消停吧!”守卫的声音拐了好几个弯才传到少年耳中,其意微醺,“要不要来点酒,臭小子!”
“切!没前途。”少年掸掸衣袂,却一下毫无形象后仰躺翻在铺满干草的湿冷地面上,“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怎么想的,上个国墙都要抓。”
“你还好意思说,这回你是上墙。你丫的去年在墙下刨洞不还被抓起来一顿吊打?”守卫似乎放下了酒壶,脸上肯定一片不屑。
“切,我就不信这么一个小国,能困住我?虽然墙是挺高的。”少年翻个身挑逗起墙角抢走他今晚唯一一块馒头的老鼠。
国墙不是挺高,是非常高。小国方圆区区几里,国民数千,却修建了高不可及的高墙将整个国家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你省省吧,我可不想下个月再看见你,眼烦。”守卫冷哼一声。
“唉?你这人,你以为我想见你啊!”少年拌个鬼脸,吓得老鼠一溜烟跑到另一个角落,少年哈哈笑起来:“还不是他们老抓我,比抓老鼠还容易。”
守卫默不作声了,不想理会这怪少年。
“你这小鼠也是可怜,被人吓来吓去,一直跑着,却始终逃不出这牢笼。”少年猛然跳起来一把抓起老鼠,放在掌心端详,“不如今日放你出去,就当结一个善缘。”语罢少年捏着老鼠的尾巴,全然不顾老鼠的挣扎,将它丢出监牢之外。
“不用谢我!”少年摆摆手,自顾自笑了。
翌日清晨,狱长来将少年释放,拍拍少年健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少年,你已经被列为重点监管对象了,莫要再试图逃出国去,外面的世界不是属于你我的。”
少年眼角困意未散,头发散乱,他轻轻点头:“是是是,我这回不逃了,不逃了。”他点头之间竟看到了昨日放生的老鼠,在监狱门口无所畏惧地横行,他露出一丝浅笑。
“哦?一只老鼠?哼,牢里待久了连见了人都不会感到害怕了?”狱长顺着少年视线望去,露出冷酷笑容,“身为老鼠竟忘了本能么?”狱长掏出背后长鞭,挥向老鼠。
“哎!!”少年惊呼出声,动作不及狱长鞭快。
这一鞭精准地劈打在老鼠肥硕的身体上,它顿时化为碎肉。
“渣滓!”狱长冷酷离开。
少年急忙跑到小鼠尸体旁边,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你呀,真是饱受牢笼毒害。”不知是说那狱长还是可怜老鼠。
(二)囚情
自打从这次从监狱出来,少年就老实了许多,但是看着从墙外飞进来的鸟兽,仍不住地露出羡慕神色。
“可惜逃不出去。”少年老老实实做起自己的生意——帮别人送东西,虽然累还挣得不多,少年却有自己的说法“读万卷书可不如行万里路,更不如我阅人无数。”全国几千人,就没个他觉得脸生的。
“紫姑娘你的信,东边由公子托我给你的。”紫姑娘是个漂亮的本分姑娘,一家人都在街坊卖手工艺品为生,好手艺被所有人称赞。而由公子和她的情分开始于一次浪漫邂逅,那天海棠花开,公子持着纸扇在海棠树下在紫姑娘摊上买了千只纸鹤。
公子纸扇轻摇,“姑娘好生手巧,美玉巧盼倾人国,妙手玲珑勾人魂。我喜欢你的一双手,哈哈哈。”说罢公子摇着步子一手端着千只鹤,一手扇子打着圈,那姿态甚是潇洒。
“所以你这是同意了呗?”少年看着脸上泛起红云的张姑娘,她拿着信的手微颤着,这可不是巧匠的作风了。
“你这泼皮。”紫姑娘瞪了少年一眼,还是点点头,眉目含羞,“他说要娶我了。”
“哈哈哈,到时候去喝你喜酒,你可别赶我走啊!”少年轻巧地躲开了张姑娘横扫而来的掸子,嘻嘻哈哈逃跑了。
“臭小子!”紫姑娘巧笑着挥舞着掸子,忽然放低声音:“真是个自由的泼皮,真羡慕你。”
“我还羡慕你呢!惜缘随缘莫攀缘,你们缘分到了圆了!”少年跳着小步走远了。
“耳尖!”姑娘轻轻拿起一只纸鹤,漾起醉人的微笑。今年的海棠又开了,煞是美丽。
缘浅缘深,如春夏绿野秋冬木枯,是不能强求不能抗拒的,望断天涯一段墙,我是不是也有一段缘?也许在墙的那边?少年噙着微笑哼着小曲,渐行渐远隐入集市潇洒快活去了。
(三)逃丫头
东市采药的盲女桃丫头,近日又采到了千年难见的囚梦草,据说此草有忘却前世今生的奇效,不过也因此被列为禁药。
少年闻讯立即奔赴找到了桃丫头,问她要这奇草一看,可桃丫头说:“公子,我不能给你看,那位大人说不能让任何人见到着草药。”
“哼,好生霸道,这个大人怕是个鼠肚鸡肠之辈。”少年踢走脚边碍眼的石子,清风吹拂刚发芽的嫩柳,微微作响。
“别!不许你这么说,大人可是开辟了这天地的大人物。”桃丫头急忙摆摆手,样子羞怯慌张。
“任他再怎么厉害,也还是被囚禁在这方圆几里,逃不出去!”少年忽然生出不屑,对桃丫头这番既是崇拜又是害怕的样子很是厌恶。
“你怎么这么说,大人,让我们有了安稳的生活,外面的世界满是陌生事物,定是危机重重啊。”桃丫头急的快要哭出来。
“殊不知这安稳,是逃避,还是真的极乐生活。”少年望向横断天地的城墙,心中忽然升起烦躁,想要砸烂这墙,“皇上真是昏了!”
“噤声!被听到会被终身幽禁的。”桃丫头跳起来摸索几下慌张地捂住少年的嘴。
“唉!若无大事,是无法面圣的。这皇帝也是怪人,没人知晓其身份,却掌控这一方小天地。”少年将桃丫头的手按下去,无奈耸耸肩。
“我们这小国,朝廷有皇上大人一个人就够了。”桃丫头脸上露出秀气的浅笑,“大人,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嗯?”少年摸不着头脑,“真想去见见这土皇帝,是时候问问他了。”
“你当真是想去见他?”桃丫头的笑容忽然神秘起来,像紫色的牵牛花。
“当然,他困了老子……困了老子,不知道多少年岁了!我当然得去会会他这昏君!”少年挺挺腰板,却觉得腰板似乎没有很久以前有力量了。
“好!”桃丫头沉默低头,收起了笑容,“跟我走吧。”
(四)自囚
循着小径跨越街道,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了皇城门口,皇城就是一间豪华的单间,没有大臣和侍卫,孤零零地坐落在青苔遍布的青石板街道上。
“连棵树都没有,真寒酸,这皇上也是够苦了。”少年撇撇嘴,很是不屑。
“大……公子请进吧。”桃丫头冷静地收拢一下额前发丝,看着面前有些落魄的皇宫,眼中几分缅怀的水珠破碎,掺揉进一些期许。
推门而入,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空空如也。
“怎么……是空的?”少年心中涌起一些异样的不安。
“且随我来。”桃丫头走到屋子正中,一身黑衣看上去很瘦弱很不真实。
她将头上的发簪拔下,却是一把磨得锃亮的钥匙,“这,是囚国的钥匙。”
“囚,国?”自然是指这个弹丸小国。
桃丫头已经把钥匙插入地面,轻轻扭动,带动地面开始剧烈颤抖。仿佛夜幕忽临,深邃的漆黑吞噬崩坏的世界……
“啊!”
在一阵失重感后,少年感觉跌落在较为柔软的东西上面。
“拿起来。”桃丫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少年拿起身下的柔软之物,轻盈丝滑,好像一件衣服,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椅子上,“太黑了,来点光!”
头顶一束微光投射而下,驱散几许黑暗。
少年将手中之物借着微光,看的真切,身下之位更是呈现在眼前——针线勾勒的龙纹黄袍和纯金打造的龙椅。
“啊!”少年一脱手险些将龙袍丢出去,他的眼中忽然流出泪来。
“你就是这国,唯一的皇上,大人,欢迎回来。”桃丫头孱弱的身体虚幻地出现在少年面前,她面色苍白,手中捧着一束美丽的七彩花朵。
“你,你手中可是囚梦草?”少年痛苦地指着鲜花,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
“这是梦想。”桃丫头低着头,身体渐渐虚幻,“大人,您还要桃丫头么?”
你还要逃么?
梦幻与现实在破碎后重组,无数零星的记忆串联成线,完整的记忆填补了少年的脑海。
(五)梦醒
古时候:
“喂,咱明天去游山玩水去吧?”
“好啊!”
“那新开张的明月阁听说有美味的月光酒,更有美人!”
“再来一杯!”
……
近代:
“听说外国人搞来一种叫罂粟的花朵?令人甚是沉迷?”
“让我再抽一口!”
……
现代:
“这游戏真有意思,就玩这个了!”
……
今天:
“怎么没网了!快快快开个热点!”
“手机真是好东西!”
“居然有人说手机把我们囚禁了!”
……
大梦几千年。少年恍然惊醒,明亮的灯光下,课本已经被口水淌湿。
“原来是个梦!”少年拍拍头,然后习惯地拿出手机,手机壳上的金色龙纹刺眼,“囚国,囚国,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我不要逃了。”
原来是这样,恍如隔世,洞彻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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