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阿姨、小陈阿姨和我家都建在山脚,我家在中间,地势最低,我家门前有三块水田,大约二十米宽,田边就是村里的唯一能通车的大路,但是很少有车会开过这里,一年才十几次,摩托车也不多。穿过大路,往下走一段非常不好走的坡,边到了溪边。
这算是我们村的“母亲河”吧,我们村就是依它而建,几十户人家从上到下散步它两岸,而我们这五户在最小下游,跟上面的更加集中的人家隔了两里地,被阻隔,看不见它们。由此,我们这五户组成了一紧密的小世界。
村里人洗衣服、游泳、药鱼都在这条河里,但是饮用水却不靠它,虽然这里的水除了下暴雨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清澈得可以洞悉一切一般。我们不喝它不是因为它不干净,而是因为这苍翠的湿漉的大山里,水从来不缺。我们的饮用水都是从山上引来泉水,将竹子一剖两半,去掉中介的节,一根架一根,直接引到自家厨房边的水桶里,干净方便。我小时候,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人会因为用水而烦恼。
这条小溪五六米宽,也不知道从哪里流过来的,只知道源头肯定在更远更深的山里,但是我小时候抬头望,从来没想过那里面是什么,只觉得四周连绵的山外肯定是更多连绵的山,除了大路右边除外,因为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那里连接着外婆、外公、姨妈,还有妈妈曾经学做衣服的那栋房子,就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爸爸哥哥和弟弟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它们具体在什么位置。在我的意识中,这个世界除了这三个地方,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村子周围的山群,就是将我们从这片混沌中区隔开、保护起来的力量。
小溪很深,岸高的地方得有两米多,低的也得有半米,不知道它是因人工还说自然的力量存在的。我从来仔细想过和考究过我们村的年纪,就像当时我们从来不关系父母的年纪一样,它就在那里了。只、记得有人提过800年,可是我从来没在村里见过老房子,虽然存疑,但我没想过要深究。
但小溪怎么看都是水流一点点的冲刷出来的,也不知道经过了几万或者更长时间,最终成了我看见的模样。
漫长岁月里,从不停息的流水已经将该冲走的都冲走了,冲不走的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和两岸浅浅的细沙。
小溪几乎被两岸的各色草木团团围住,那些草木不想让它被发现一般都拼了命的长,长得严严实实、密密扎扎,俊俏的年轻树木、高高的茅草、低低的灌木、乱乱的树藤和细细的水竹、荆棘等把两岸挤得密密嚷嚷,几乎无处下足。
我们常下去洗衣服的那条小径该是我们开出来的,明明只有十几米,却折了了三个弯,要跨两个大台阶,跳跃着前进。
妈妈跨个篮子或者端个脚盆去小溪里洗衣服的时候,我和弟弟时常跟去,去浅水边捡石头,小溪里的石头比别处的都好看,眼色鲜艳、形状憨厚完整。
小溪里,除了水,像个大石头的展览馆,最高的得有半层楼高,低矮的则刚刚露出水面,将水流急急的劈开。因为小溪里的石头太多,水流极少有平静无波的地方,整条河都叮咚作响。
捣衣服的时候得有讲究,得平整,不能太高,最好只露出水面一点点,还得有蹲脚和放盆子的地方,而小溪则贴心的在岸边备了一块完美的地方,三块平整的圆石头,呈三角形静静的立着。妈妈、奶奶、小卢阿姨和小陈阿姨都在这里捣衣服,而对面的小蒋阿姨在对岸也有自己的专属捣衣石。
因为她们都在东一块石头上捣衣服,所以那块石头比其他石头都要干净,颜色都要浅,淡粉加白色,可爱和任劳任怨的俏媳妇模样。
妈妈蹲在那里,用家里自制的浪头噗呲噗呲的捶打时,我和弟弟就在岸边浅水处捡石头和看小鱼。与溪流中央的波涛骇浪不同,岸边的浅水湾简直是另一个平静的世界。水清得能看见照进去的阳光,能看见下面的每一粒细沙,还有细沙上缓慢游动的透明的芝麻大小的小育苗。
上午九点或者十点,阳光才能越过我家午后的高山,照到这条小溪里,而妈妈总是等太阳晒过来了才过来。只要一蹲下,水里便有了我们的影子,二水面则将阳光反射了我们一身,一身流动的金光。
妈妈捣衣服的那三块小石头背后就是一块巨大的一人高的苍青色的大石,几乎将小溪挡住了一半。很多的时候,我们也会爬到那上头,它形状像一个梭子,很好爬山去,但顶部却平平整整,可以同时挤上去四五个人。
它身上布满青白色的苔藓的痕迹,苍老、宁静、可靠的立在那里,也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我在心里叫它石头公公。
石头公公的背后,是一个很安静的小水潭子,常年飘着轻柔的青苔,绿汪汪的有点吓人,而水塘的上方横长着一棵更加苍老的矮树,矮树一抱粗,皮肤苍白皴裂,像一个口渴的驼背老头,将自己的上身整个上半身匍匐到了水面上。
我和弟弟也会爬到那棵树的树干上,像骑马一样横跨着,然后两人一起摇,摇得树叶哗啦作响,一摇到妈妈洗完衣服带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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