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的胡思乱想的能力似乎渐渐恢复,他又可以空坐一天,一天,又一天而丝毫没有无聊和愧疚,他有时候在想写什么,目标明确,有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想。以往他想些什么的时候,心里会焦躁和苦闷,因为急于想要的东西不可得。以往他想什么也不想的时候,事后总是苦涩,因为愧疚时光看得见摸得着的虚度,谁说时间看不见摸不得,他从阳光投下的他日渐瘦弱的影子里看到被拉长又被缩短,说说时间摸不得,淘米的乳白的的水,日光里漂浮在光晕中的闪亮的尘埃。郑乾又变得多愁善感,甚至有些矫情了,他把自己裹在一层一层厚厚的迷雾中,看不得外面,更不让人看见,他觉得侨情的让人看不得,又觉得自己的层次太低,看不透世间的皮囊,如何才能超脱,所以他是矛盾的,摇摆的,痛苦的。
郑乾不知道在晨光里坐了多久,卧室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把他惊醒,他浑身一个激灵从躺椅上跳起来,锅里还煮着玉米,烤箱里还烤着披萨,机械时钟倒计时的哒哒声在厨房里回响,煤气炉子呼呼地喘着粗气,他只是在出气,却不曾吸气,呼呼地一直不停,烧水屏的水滚起来了,咕嘟嘟的,他看到热水瓶在颤抖,是在大笑还是哭泣,郑乾分不清,极度的开心和极度的失落都会殊途同归,竟然有着相同的表达形式,郑乾更捉摸不透了,人操劳一生,经过迥异的路径,都最后归于尘土,埋在沉闷而潮湿的土地里。
郑乾机械地把烤箱关上,奶酪已经有些焦糊了,香甜气和微微苦涩的胡味从烤箱门缝里透出来,在厨房里炫绕,锅里的玉米,鸡蛋和南瓜也蒸好了,南瓜打了蔫,抽缩成一小块,玉米变成金黄的还透着羞红,鸡蛋在热水里滚动着,壳列了,缝隙里是白莹莹的,热水壶也平静了,至少在头顶丝丝吐着热气,他没有悲伤了也没有开心了,他只是在吐气,把肚子里的压力吐空,吐空了就安静了,所有的不安定都是太满。太满了吗,郑乾觉得他一会是烤箱,一会是锅,一会是热水壶,他们都在吐,没有吸,他被蒸腾着化作空气在厨房顶上凝结成小水滴,还没滴落,就又被风吹走了。
郑乾把披萨,鸡蛋,玉米和南瓜一一摆放在粉红的小盘里,把他们调成对称的样子,玉米为了布局被他掰成了两半,烫得他只吐舌头,又用自来水把手冲了个吧分钟才安定下来。
儿子坐过来了,他冲着郑乾调眉毛,郑乾冲他吐舌头,儿子四处寻摸着看,一只手里捏着披萨,他低着头啃南瓜,把皮抛在桌面小垃圾桶里,发出咚的一声还有塑料袋挣扎的咋咋声。
财宝踩着猫步,尾巴优雅地扬在空中,轻飘飘地走到桌子底下,卧倒在郑乾和儿子脚中间,把头压在地上,四只爪子伸展开来,两个人一只猫,在清晨里,一切都是和谐的样子。
郑乾收到一条微信,他撇了一眼,一杯首冲的咖啡,浓浓的奶泡,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让郑乾觉得恍如来到西藏,空气都高远了,他琢磨了半天,才打出来一堆矫情的恭维话,他心里有期待,但是觉得不对,她再回他,郑乾就把手机扣在桌子上,不再理睬手机叮咚声。
儿子坐在桌子前开始上网课,郑乾坐在他身后的小凳子上供着腰,拿着一本书,时光就又开始流淌,急促地在他耳边爆炸着,它们嚷着走啊,走啊,跑啊,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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