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水稻田

昨天在宝石山上的纯真年代书吧，一个浪漫的邂逅。

   水稻田，对于年少时的我来说，不是田园诗歌，而是拼命想逃离的困境，也是可以说是好好学习的动力。

    三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小学生时，暑假一次，秋季一次，是不得不下田拔秧，种田，割稻子的。

    盛夏的阳光，毒辣无情。水田里的水滚烫滚烫的，踩下去之后，烂泥泡着的水一下子就把小腿肚子给浸没了，每拔一下脚都要花很大的劲。一整天泡下来，腿脚的皮肤都会泡得发白。

   为了躲避毒辣的阳光，早晨和黄昏是最佳劳动时间。要干农活的时候，早晨，母亲都是在5点之前就要把我从床上一把拽起，那时人还处在似醒非醒中，早饭也不知道怎么吃完的。像个奴隶一样，被赶下田。比起插秧来，我更喜欢拔秧。因为拔秧可以有小凳子坐，整个人不用像插秧那样，长时间弯下腰，撅起屁股，那样时间长了，腰都挺不起来了。这也怪不得老农民驼背的特别多，都是因为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的缘故。拔秧的时间久了，十根手指就会磨出水泡，老茧，但比起以后变驼背，水泡，老茧算得了什么。

     干活手脚慢了，配合不上父母的节奏，要被催促。把秧苗的根茎部拔伤拔坏了，也要挨骂。还有吸血的蚂蝗总是来叮，即使发现了，把蚂蝗捉住，扔掉，腿脚的皮肤还是会流不少血。

   而秋天的收割也不轻松，手拿一把锋利的镰刀，弯下腰，割一把，就把割下的稻把子整齐放在身后，有时候一不小心，手指就会被拉一道口子，血冒出来，用泥巴当止血剂一抹，继续割，一天下来，那个腰酸腿疼的，人都直不起来。割完，还要用脱粒机把稻谷打下来，把稻谷和稻草搬回家，然后是晒。

     总之，一大片的水稻田，要从田里有所收获，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就这样季复一季，年复一年。从祖祖辈，到祖辈，到父辈，现在又轮到我辈了。

   然而我不甘心。我已经知道了如何才能躲避种田的痛苦，只有努力读书，只要考上大学，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种田了。每当有人读书不好的时候，其父母教训其的各种发狠的言语中，最恨毒的永远是那句：＂以后也是个种田的胚子。＂

     为了不用种田，我捧回了一张张奖状，为了不用种田，我比别人更加用功读书。特别是当我从村校转到乡中心小学，发现同学中有些家里居然是没田的居民户，他们居然不用一到农忙时就穿得像个乞丐，满身泥巴地下地干农活，就羡慕地不得了。

   我也回去问过父母，为什么你们要种地，某某人的爸爸妈妈不用种地？他们的回答是：我们是农民啊，农民不种地谁种地；他们是工人（干部），吃商品粮，当然不用种地了。我不认可他们的回答：你们不是也在企业上班么？不也是工人了么？他们说：不种地，你吃什么？米是要用钱买的！

   我更不解了：那努力挣钱不就得了，何必要种地呢！我觉得只有挣不到钱的人才这么辛苦地种田。只要能通过其他方式挣到钱了，我们可以不这么辛苦。但问题是，不辛苦而又能挣到钱的工作有么？放眼望去，年少的我看不到其他出路，要想不种田，唯有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在这个信念的支持下，重点高中，重点大学，毕业之后留在大城市工作。终于可以摆脱泥土气味的困扰了。家乡的田地也已被用于乡镇企业的建设，父亲也不用再辛苦地种水稻了，也不用再心疼买米的钱了。仿佛一切都顺着我的心意，万事都如意了。

   却在这宝石山上邂逅了这批，身为城里人，却要到水稲田里去泡一泡烂泥的城里人。体验一把做农民的感觉，在大自然中汲取灵感和创意，获得都市里没有的宁静和安详成为了一种时尚。

    但当年的我却并没有在水田里获得这种宁静和安详，我获得的却是野心和斗志。当你在烈日之下，泡在烂泥地里，看着城里的同龄人白衣飘飘，纤纤玉手拿着画笔将你作为水田的一景作入画时，你是很难享受这份宁静和安详的。

     今天，我终于可以获得自己的宁静和安详，不是因为可以去水稻田种地，而是因为我可以听从内心深处的召唤，当我想种田时，我可以种，当我想干其他事业时，我也可以。而不会因为我的出生，被困在某一个地方，动弹不得，犹如困兽。

    想想我的父辈们，他们大半辈子都与水稲田为伍，但谁又能说他们真的发自内心地热爱水稻田的工作呢，沒有选择的爱不是真正的爱。真爱，是当你还有其他不同的选择的时候，你仍然选择他，而不是被迫接受。

   就像这里的稻长，稻友们对水稻田的爱应该是真爱。希望他们能坚持下去，把这个事业发扬光大。

父亲的水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