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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芬刚到村口，就看见老娘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往村子外走。老娘住在大哥家，在村东头，走到村西来，有一大段路。秀芬快走几步，迎上老娘。看来老娘想秀芬了，就出村找她。
秀芬娘生了五个孩子，小女儿秀芬嫁在邻村。家里有两个儿子。另外俩女儿远嫁了。
在农村有儿有女的家庭一般都是儿子赡养父母。没有特殊原因，女儿不会接自己的父母去赡养，那样会让人耻笑，说儿子不孝敬。
所以无论儿子对父母怎么样，女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不能把母亲或者父亲接到自己家去，哪怕他们生活的再凄凉，也不敢说这话。
要说这话，你得要有底气，就是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自己的老公非常的通情达理，愿意接受岳父岳母在自己家，就这一点比登天还难。
秀芬家庭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每一次，她去看90多岁的老娘都是流着泪回来。
老娘身体不算太好，如厕没有问题。但是自己单过，比如烧水做饭，就成问题。
那次，秀芬去看娘，发现自己的老娘在村口一大堆的花生秧子跟前。低着头找东西。走近了一看，原来吴大娘在别人摘完了花生的花生秧上面，落花生。
没有成熟的干瘪花生挂在秧上。即使择下来，也没有米。
秀芬看见老娘择一个，哆嗦着手扒开，把麦粒大的小米粒放进嘴里，没有牙齿的嘴巴左右扁扁咽下去了。看不清楚，连着花生皮一起往嘴里放。扁了半天咽不下去，再吐出来。
秀芬心里想，大哥家年年种花生，花生油每年都打几百斤，年头吃到年尾，娘想吃花生不难啊，心里想着，却没有好意思问。
秀芬回家之后，买了6斤花生米。用电饼干苞好了，在村里找了个碾子，把它碾碎，碾成花生粉，里边还放了一斤白糖。这样做的花生粉，又甜又香，娘每天想吃了，挖两勺放进嘴里。就能给老娘解了馋了。
这不，刚进村就看见娘了，秀芬忙打开瓷罐给娘挖了一小勺，娘一边嚼，一边说香。
六十多岁的秀芬腿不好。年轻时，干活累的，烙下病根，走不了路。碾完这些花生的时候，腿疼了好几天。仔细的找了一个瓷罐盛上。忙不迭的就给娘送了来。
到家之后，秀芬把瓷罐放到娘床边的凳子上，够得着的地方，告诉娘，想吃了就挖一勺，娘点点头，秀芬又喂了娘好几勺，怕吃多了涨，就没敢再多喂，看着老娘香的吧嗒着没有牙齿的嘴，秀芬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回去之后，秀芬淋了雨，感冒了，过了十来天，自己觉得身体没大事了，秀芬想去看老娘。一进门，秀芬特地拿眼睛扫了一下娘的床头，不见盛花生粉的瓷罐了，秀芬问娘是不是吃完啦？不应该啊，这么多？这一问，90多岁的老娘眼泪就慢慢流进干瘪的嘴角。
摇摇头，就吃了，你给我吃的那一回。你嫂子说，我年纪大了怕我噎着。当着老娘的面儿，秀芬的眼泪哗哗的，一会儿，嫂子去给吴大娘送饭，谁也没提花生粉的事情。
秀芬知道，老娘看着糊涂，实际上很清醒。她偷偷的告诉秀芬，我在你大哥家的时候，别买东西来，买的东西我一点也吃不着，在你弟家的时候，你再买，他们给我吃。
两个儿子，一家赡养一个月。在大儿子家的时候，大多数，泡馒头白菜。煮的倒是很烂乎。用嫂子的话说，老人没有牙齿，别的饭咬不动。
到弟弟家就好多了，弟弟虽然日子过得紧吧。可是能做到，自己吃什么，就给老娘吃什么。虽不是大鱼大肉，能换花样。
秀芬算计着老娘到弟弟家的日子，买一大块排骨，给弟弟家送去。老娘老了也嘴馋，爱吃肉，一个月下来，心情很好，老是笑咪咪的，脸色都好看不少。
算计着老娘该到大哥家去了，秀芬尽管腿隐隐的疼，还是想去看看。进门，看见弟弟正吧嗒吧嗒掉眼泪。弟弟告诉秀芬，说对不起咱娘。
弟弟说，大哥来接娘的时候，娘不走，俩手扒着门框，嘴里嘟囔着，我不去，我不去，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哥哥看着我，我怎么也没有说出那句话来。别走了，就在我家吧。
弟弟无奈的看着老娘，一句话也不敢说，弟弟知道如果自己一点头儿。老娘就成了自己的了。大哥就等着这句话呢。
秀芬知道，弟弟腿残疾的厉害，干不了重活，里外都是弟媳妇干，有个儿子上中学，日子过的实在紧吧。她能理解。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勇气，也可以把老娘接到家里。想给她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给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可是，自己的男人不会同意，况且寡居的公公在她家赡养，（公公不愿意到别的孩子家去常年住她家，不过他家弟兄会凑点粮食给秀芬）住在一起也不方便。自己除了陪着弟弟掉眼泪，一点招都没有。
秀芬又去看老娘，在哥哥家的小厢房里，娘俩拉家常。秀芬不用担心，会被人听见。嫂子送过了一顿早饭，一直到天黑，再送一次，有时候，忘了也就不送了。
老娘说，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活了。我要是喝了老鼠药，村里都会笑话你们。看着秀芬掉泪，老娘接着安慰秀芬别难过，这辈子，我有你和你弟，你们孝敬对我好，我知足。
秀芬的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个耳刮子。父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母亲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养了他们五。可是，到头来，母亲老了，他们五个子女却不能给母亲一个稳定幸福的晚年。除了悲哀！还有什么孝敬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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