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走很久,我都不想去北面的次卧收拾房间,因为我的大姑姐是带着愤怒情绪从我家离开的。事情的起因简直小到可笑,但就如冰山撞击泰坦尼克一般,浩浩荡荡一艘坚固无比的大船就这样崩溃在是夜的海水中。我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小屋,那里好像锁住了我心头的一丝牵挂,后来我终于鼓足勇气打开房间,里面还有她丢下的给孩子扎头发的小皮筋,还有我买给小粽子全套的小猪佩奇故事书,零零星星我收拾出一小包装进一个袋子里,把口系得紧紧的,仿佛那不是一个袋子,而是可怕的潘多拉魔盒。
还在我不知所措时,我也大哭过几次,完全没有概念该如何去缓解这样破碎的家庭关系,我十分无助,我从没有和我的任何一个家人闹到这样僵,也从没有感到一件小小的家事,会这么无解。
幸而紧接着的下一个月,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生命,她像一个种子萌出的新芽,给我们不堪回首的世界带来了新的关注点,那么充满希望和力量,她一直坚强地在我的子宫里成长着,把妈妈抓得牢牢的。孕吐期我没有幸免,胃像撑满了不合口的垃圾,随时要倾倒出来,我想起我为大姑姐做过的一切,甚至远程帮她预约苹果手机维修服务,帮她编写简历,在她与她婆家矛盾重重时安抚她、做她的后盾,最后我想起在她怀孕时我对她的百般呵护和安慰,回想这些过往,觉得自己此刻的窘态如此可笑!将心比心,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每个人都懂的。她的心,比我想象得更狠,在她心里,她自己永远是唯一的受害者。当我无意间从同学那里得知她微信把我们都屏蔽了,而那一刻我在做什么,还在抖音上一遍遍刷她女儿的视频,呵呵!渐渐我才终于接受了现实,她在我心里,就像一块丢进湖水的大石头,再也没有飘浮出天日的一天,但你无比清晰地知道,她在那里。
如果有人留意我孕后从图书馆借的书单,几乎一半以上都是关于如何避免孕期抑郁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非常害怕自己陷入这种困境。在我的父母面前,我佯装淡定和无所谓,他们甚至以为劝我不要在意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在我的丈夫面前,我实在忍不住抱怨过几次,可那是他的亲姐姐,他比我更加痛苦,我实在不忍再增加他的怨恨。在我的朋友面前,我讲述整件故事之后,再诙谐地逗趣一句:幸好现在人家不联系我了,我少了个大麻烦。我认为我学会了放下,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地翻篇了。
孕六个半月,胎宝宝如期顺利地发育着,年关将近,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摆在面前,这个家这样破碎,这个年怎么过?我气过我的公婆,竟然在家庭出现巨大矛盾时,他们只能表现出无奈和无力,在我目前的整个孕期中,没有来看望过我一次,按老家的规矩送点鸡蛋水果更别奢望,我爸妈劝我,别对别人要求太多,真的是我要求太多吗。我能怎么办呢,在我心里,我把这种不关心理解成不干涉的自由,我也尽可能地把老公对我的好放大,好让我足以原谅他的家人。可是如果人心真的有那么容易调节就好了。
我恐惧着,这个春节,按照我爸妈制定的“熊猫”计划(怕我孕期颠簸劳累感冒)我不会见到任何一位我的父母和家人,这个城市,仿佛瞬间与我脱节,在这里我没有根,只有和老公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小家,这让熟悉了沉浸在爱里的我,真的不习惯。我问老公,这个年我们俩怎么过?他假装淡定地说:该吃吃该喝喝,多睡觉多玩耍。仿佛比我的心胸开阔多了,然后转身就睡了。我靠着床头想了很久,成年人了,谁没有戴着面具生活呢?他难道比我轻松吗,应该没有。
上周我们非常惊喜地拿回三个小褥子,是我的婆婆亲手为即将出世的宝宝制作的,我兴奋地给几个闺蜜发图片,说:知足了知足了。这种幸福感,真的久违了。原来我不是真的放下,而是自欺欺人。我想我婆婆应该也是不知如何和我相处吧,她的痛苦不比我少,但是家人却总在互相伤害,这个家庭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公公在说话间依然总在暗示我们对老人不够体贴,可是现在这就是我们的现状,两个面临干涸的人,怎么挤出水来去滋润大地?照顾到我的心情和身体,他们谁也没有当面指责或教育我,也没有成功解决我们和大姑姐的矛盾(是否努力尽力地尝试过?我不得而知),我们每个人都是失败的。
我曾很认真地给家里人说,我要教给宝宝懂得感恩所有爱她的人,爱不是理所当然地天上掉馅饼,爱是你用心浇灌的,你爱他们,他们爱你,互相的好、互相的爱。那么对于不爱你的人呢?我也在探索。此刻我的理解我想暂时是这样的(也许以后会有改变):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自己的关注点,放在爱你的人身上,对于不爱你的人,勇敢地说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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