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杀死一只任你宰割、默默无语的鸡,杀死一只活蹦乱跳、吱哇大叫的鸡更难以下手,更需要勇气,或者,更需要掩藏起感性、人性的一面。同样,会有更多的人认为杀死后者更显残忍
如果说这二者都属于一种动物,差别还不是非常明显,那么把“土豆”和“鸡”进行对比,则差异性不言而喻。几乎没有听说过人们会认为切碎任何种类的菜是在做一件残忍的“杀死”生命的事情,倒是有不少人会觉得食用动物、尤其是由活蹦乱跳到让其气绝身亡的过程无比残忍,以至于有人会直接拒绝食肉,转向素食。虽然日益盛行的“素食”文化与“杀生之不忍”并不完全对等,但这二者之间显然不无关系。但事实上,又有谁会在意“土豆”之类无言的沉默背后的感受。
当然不是说那么为了尊重的生命,我们不能再食用任何动植物,这自然荒诞不经。“食物链”是自然系统中的一个天然循环,更值得我们思考的是,我们很明显对于出声反抗者报以更多的同情,而对于那沉默者却置之不理,这种情绪上的偏私是否应该反思。我们的“不忍”与“悲悯”只倾注于那些在呼唤的对象,这是否该引起自己的反思呢!
说到人类的“不忍”,最明显的,应该是情绪相对更加丰富、更容易产生某种触动的作家。而在诸多作家中,曹雪芹无疑是绝大多数人供人的集大成者了,其作品广为国人熟悉,但每个人阅读《红楼梦》的角度又不尽相同。书中诸如贾环、赵姨娘等卑微者的心酸,作者以几近“引而不发”的表露力度在向我们缓缓道出,非细细琢磨者恐怕难以体味。相比较而言,托尔斯泰的表述则更加直接,他叙述惨烈的伤害与殴打场景,续写目睹着的不懂,目睹着不懂残忍的殴打者懂得的某个道理——甚至更直接的,在文章中写到——“你原以为生命只在你身上,但我把欺骗的盖布从你身上剥下,你就看到,你伤害别人其实就是伤害自己,万物的生命只有一个,而在你身上表现得只是这唯一的生命的一部分……你必须把别人当作你自己,更爱他们,你无权消灭别人的生命”,更出名的,则是《复活》中的名句,视角触及草木,其中诸多“不忍”溢于言表。
但这样深情的“不忍”并不是每个人都,抑或言唯“贤者”能使之“勿丧耳”。我们的祖先,在努力进化的过程中终于保证了其后代处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基本避免了被其他生物食用的可能性,可我们依然无法避免自然生老病死之外的各种死亡因素。故而遑论对动植物的“不忍”,先唤醒自己对自己同胞的不忍似乎更有价值。
大到战争,小到日常生活的小纠纷、小矛盾,我们留了多少“不忍”给那些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对方。我们审时度势,欺软怕硬,让自己的贪婪膨胀。一步步地侵犯可以侵犯的对象,如若对方不加以还击,便变本加厉。却不知,自己的每一次吆五喝六的得意,都来自一次谨小慎微的低卑,若非来自以前,也将来自以后。我们的本性,让我们对那些有能力、有地位、有权利、有背景的人恭敬,对那些平凡者不屑,这种差别对待甚至会在我们无意识的情况下流露在自己的言行中,自己待人如此,人待自己自然亦复如是,等级、差异因此而生,甚至被当作天经地义。但是那个像土豆一样沉默的平凡者,当他被不平等对待的时候,绝不毫无知觉,不过是将这种不平等在另一个自己可以欺凌的对象身上重演罢了,而这个欺凌者呢,不过是在另一个比自己更加位高权重的人那里偿还这种欺凌,角色易位罢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循环,没有谁会额外得到什么,因为生与死的始与终,我们都将孑然一身,旁无他物。而这个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过程中,“有”的一切都会和其对立面相互抵消。既然如此,我们计较什么呢,刻薄什么呢,在你身上造孽的人,在别的地方终将偿还,你受的不幸,会得到其他某种形式的补偿,不必因为别人对你的伤害而去选择伤害你可以伤害的人,别去伤害那“沉默的土豆”,因为当你的一份伤害开始,它必将演绎出更多的伤害,最终回到自己身上。而当你选择优待,它也必将在世界起舞一番,温暖许多心灵,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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