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情绪容易激动且常常因此而冲动行事的人来说,十分有必要了解一下情绪和想法会如何影响我们的行为。这些知识能够帮助强化或弱化某些情感,让我们可以更好地管理自己的行为。
在所有强烈的情绪情感中,有一种几乎所有人都曾体验过,但却很少拿出来研究并讨论——那便是想要报仇雪恨的迫切心情。韦伯斯特线上词典将报仇定义为(为自己)复仇,通常表现为某种形式或程度的打击报复,或因返还伤害而施加伤害,例如报复侮辱过自己的人。
图片来源:《复仇者联盟》系列关于是否该报仇的挣扎纠结已经持续了好几个世纪。莎士比亚曾说:“你们要是用刀剑刺我们,难道我们不会出血吗?你们要是挠我们的痒,难道我们不会笑起来吗?你们要是给我们下毒,难道我们不会死吗?那么要是你们欺侮了我们,我们难道不会报复吗?”显然,莎士比亚认为有仇报仇就像太阳有起有落一样天经地义。
也许真是如此吧,但那些关于报仇是自我毁灭的说法又怎么解释呢?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甘地似乎也同意孔子这个观点,因为他曾说过,“以眼还眼,会让全世界失去光明(An eye for an eye only ends up making the whole world blind)。”
有仇报仇似乎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几乎人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我希望他有一天自食恶果”,或盼着那人能马上有个现世报,而不是下辈子才受到报应。电影《拨云见日》的主角、警探哈里在抢匪威胁要伤害人质时所说的经典台词“动手呀,让我也高兴高兴(Go ahead, make my day)”引发了数代人的共鸣。失去控制的报复、攻击与反击都是盲目的,会毁掉所有牵涉其中的人的人生。尽管如此,我们会有复仇的本能和想要报仇雪恨的迫切心情却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图片来源:《复仇者联盟》系列研究者认为复仇是建立公正世界的一种形式,而关于要采取报复的威胁则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也是一种促进和加强社会合作的方式。设想你的邻居经常举办盛大的通宵party,他的客人占满了停车位,甚至堵住了你的车道出口。如果觉得自己的邻居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干不出报复这种事,也许一怒之下,你就撬了客人的车或者向车上扔鸡蛋。相反,如果你认为邻居是个有仇必报的人,那么你就不太可能在一怒之下做出那样的事。
也许复仇的目的在于防止某些恶意之举,换句话说,你可能采取报复的这一威胁确保了将来人们不会轻易伤害你。但有时哪怕明知道报复行为损人不利己,人们还是会这样做。从恋人碾压对方心爱的苹果手机,或是摧毁前任最为珍视的东西,到商人因合作被拒而毁掉他人的职业生涯,再到令人心碎的校园惨案——报复可以是一时激愤之举,也可以是一种权力的炫耀。
图片来源:《雷神》系列受到伤害和背叛的人们几乎从未怀疑,如果能亲眼见到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得到报应,他们就会好受许多——至少情感上的痛苦将因此减轻。果真如此吗?
复仇会让你心情更糟?
为测试复仇是否能使人感觉更好,凯文·卡尔史密斯(Kevin Carlsmith)及其团队为大学生被试们设计了一个团体投资游戏。游戏中,如果所有人一同合作,他们将获得平均收益。然而,如若有人拒绝投入自己那份资金,这人便会在损害团体利益的基础上获得更多收益。
每组有一个秘密实验者(称为搭便车者)劝说组员平均投资。但一到投资之时,这个人便会临时变卦。结果,这些搭便车的人平均赚取5.59美元,而其他玩家大约赚得2.51美元。
接下来便是报复环节。卡尔史密斯为某些小组提供了报复的方法:组员们可以将赚得的部分资金用来对背信者进行经济打击,使之亏损。每位有机会报复的成员全都这样做了,并且他们预计复仇之后自己会感觉更好受些。
结果表明,比起没有参与报复的学生,那些实施了报复的学生所报告的情绪水平更低,主观上也更难受,但他们相信如果没有实施报复,自己可能会更难受。而那些没有得到报复机会的同学也认为如果有机会报复,他们会比现在好受很多——尽管研究报告显示他们的情绪水平明显高于另一组。两组都认为报复能让他们更开心,但他们所报告的情绪水平则表明复仇只会让他们更难过。
如何解释这一结果呢?卡尔史密斯认为,报复没能减少愤怒情绪反而火上浇油的原因在于思维反刍。未能施加报复之时,人们倾向于大事化小,告诉自己他们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去报复是因为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值得自己动手。随后这件”小事“很快被抛在脑后,翻篇儿了。反之,当人们报了仇,他们就不能再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小事儿了。取而代之的,他们讲一次又一次地想起这件事,从而感到更加难受。
又或许报复确实能让你好受些
即使有研究表明复仇之果不如想象中甜美,马里奥·高尔威泽(Mario Gollwitzer)仍然认为某些情况下,报复能带给我们心理上的满足。他提出了两种假设。一是报复本身不足以让报复者感到满足——遭到报复的人还必须弄清自己原本的行为和所受到的报复之间的联系。他称之为“理解假设”。
二是“相对的痛苦”。这意味着亲眼见证施害者的痛苦是非常重要的。他的研究结果表明,只存在一种报复比不报复更让人愉快的情况,那就是被报复的人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报复并且承认是自己活该。他将“理解假设”看作是重建公正的过程。
埃里克·贾非(Eric Jaffe)认为,问题在于复仇者相信被报复的人受到的惩罚不过是“餐后甜点“,但被报复的人却往往觉得被报复太过。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大多数人都能理解这一概念。所以为什么人们依然相信报复的效果,并且怀有强烈的报复欲呢?
有仇报仇是人类的本能吗?
丹·艾瑞里(Dan Ariely)做过一个复仇实验,当参与者在考虑是否要采取报复行为的时候,实验人员会用PET(正电子发射层扫描术)对他们的大脑进行扫描。结果表明参与者的大脑奖励中心(纹状体)活跃度明显增强。且该部位活跃度越强的参与者,其采取的报复措施也越重。
艾瑞里认为对(潜在)背叛者的报复倾向是有生物基础的,并且会让人心情舒畅。且不论报复行为是不是真的会让人感觉更好,至少决定报复别人的这个念头是会的。艾瑞里认为复仇和信任就像硬币的两面。而当人们在说报复能够重建公正时,也许实际上是在说它能重建信任。
艾瑞里的复仇实验表明,会否采取报复行动并不取决于罪魁祸首是否遭到了报应,而是要看有没有涉事人员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时间的流逝会削弱人们对小矛盾的报复心,道歉也完全可以平复小打小闹的不愉快。收到道歉后,参与者便没有再进行报复。但需要注意的是,实验所涉及的情形只是一次性的小矛盾,而非一系列重复的伤害。
产生了报复的想法后该怎么做?
就如对付所有内在的情绪和念想一样,第一步首先是要正念觉察自己当下体验到的情绪、想法。很明显,报复的念头会让人心情畅快,不仅如此,也许它还是一种原始本能,有助于人类生命的延续。不妨试着把报复的冲动和想法看作是人类应对信任危机的基本反应,然后坦然接受它。
信任在任何关系中都重要无比,在社会协作中也必不可少。当你在考虑要不要报复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你的信任遭到了某人的背叛。请记得,虽然对报复的设想可能让人心情舒爽,但真正实施报复为人们带来的满足感其实很少,而可能因此产生的问题与痛苦却多不胜数。无论对哪一方来说,报复都无法修复裂隙,更无法重建公正。
做任何决定之前,确保自己已经冷静下来而且能够理智思考——毕竟“复仇这道菜,最好的吃法是凉拌(revenge is a dish best served cold)”。如果因为一时脑热被报复的冲动所支配,可能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更多的痛苦,最后抱憾终生。
思考你们的关系,你掌握所有事实了吗?假如没有,在行动或决定前弄清当下局势。如果ta当真不值得信任,又伤人匪浅,那么问问自己的内心,是找办法重修信任之路,还是另找出路重新开始。也许这其中有一些理解、沟通上的误会,也许假以时日这个问题便能得到解决。
虽然你曾经受到的伤害不会因此消失,但与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来一次促膝长谈,告诉ta你的感受会对你有帮助吗?那个人会愿意听吗?有时候,将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表达出来是有好处的。一声抱歉所能包含的治愈力量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而展开一场对话既是在给别人道歉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疗伤的机会。
图片来源:《雷神》系列从经验中吸取教训。你是否曾经对一些预示着问题的征兆视而不见呢?你是否曾经交友不慎呢?汲取教训后,你又会做出哪些积极的改变呢?你怎样看待这段经历的结果?无论其他人怎么想,在做出每一个决定的时候你是否都遵从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意愿呢?
关注你能掌控的东西,然后采取下一步的正确行动。有时候正确行动意味着站出来捍卫自己的权利,不过要注意通过一种积极正面的方式来为自己战斗,而不是怀恨于心伺机报复。
试着练习彻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将来依然还会有人背叛你的信任。但你要知道这是他们的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在这里,你的回应才是最重要的。学习用正念去应对愤怒和报复的冲动。几经练习后,你会对情绪的起伏足够敏感,即使是在一些你感到别人伤害了你的情况下,你也能很好地调整自己想要报复的冲动。
References
Ariely, D.(2010). The Upside of Irrationality: The Unexpected Benefits of Defying Logic at Work and at Home. New York: Harper Collins.
Carlsmith, K., Wilson, T., Gilbert, D., & Dovidio, John F. (2008). The Paradoxical Consequences of Reveng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5(6), 1316-1324.
Jaffe, E. (2011). The Complicated Psychology of Revenge. Observer,24 (8)
Price, M. (2009) Revenge and the People Who Seek It. Monitor on Psychology, 40 (6),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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