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只鸟,一只不能飞在天上的鸟。
他有最舒适的巢穴,最充足的食物,最干净的水源。
只是,他不能飞。
为天而生,却不能飞向蓝天。
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刑罚。
是的,他是鸟。
只是,他是一只囚鸟。
前些天,哥哥提着一个鸟笼过来了,这鸟笼并不大,却很精致,淡黄色的木条编织成的笼子,还多了一些淡雅的感觉,当然,笼子里还住着它的主人,一只鸟,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鸟,我哥说,当时看他叫唤的很好听,就买回来了。
这只鸟确实漂亮,全身都是灰黑色的羽毛,闪烁着孔雀蓝的光晕,在脖颈处有一抹橘色,像是刻意临时描上去的,我问我哥是不是卖鸟的人故意画上去的,要不哪能这么巧合,就在那一个地方有颜色,我哥告诉我,他已经给这个鸟洗过好几次澡了,从来没掉过色,就是这个品种的鸟。
好家伙!鸟还可以洗澡,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哥拿过来一个小盒子,往里面倒满了水,就把那个装满水的盒子放进了笼子里,那个鸟开始的时候很不配合,在那个小盒子边上来回踱步,过了片刻,那鸟突然一下就蹦了进去,开始扑腾了几下,“其实就跟鸽子洗澡一样”我哥说的很轻松,他是个养信鸽高手,养鸟这件事对他来说,自然手到擒来。
他还继续着介绍着养鸟的这些门道,“这鸟吃的食里面,是有牛肉粒的,还有虫粉,鱼粉,这一小盒鸟食,就得六十多块钱,比人吃的,可贵多了。另外,每天喂完这鸟食后,还得给他喂几条面包虫。这笼子里,隔几天就得清理,不然这鸟容易得病。这东西,娇贵着呢,比养鸽子可费劲多了。”
介绍完这些,我哥就要给我爸显摆一下,他对着鸟笼子吹了几声口哨,那鸟好像有些怕生,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回应,我爸在旁边笑了起来,“你看,你伺候他这么尽心,原来养的是一只哑巴鸟。”我哥不服气,“他刚来这,还有点怕生,再等会儿,你听听。”我哥又连续吹了一会儿口哨,过了一会儿,那个鸟终于发出了一声鸣叫,声音很短促,但是很清亮,我们仨全都听到了,这下我哥可来劲了,“听到叫唤了吧,再等会,你再听听。”我哥趁着这鸟来了劲头,继续吹着他的口哨,鸟这下完全放开了,开始连续的叫起来,声音高低起伏,清亮婉转,听到这叫声,我哥笑了,我爸也笑了,嘴里还念叨着,“这东西真行,还挺能叫唤。”这鸟鸣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满足,可谁又能听懂这声音背后的意思呢。
我爸问我哥,“这么好的鸟,你拿这边来做什么。”
“天冷了,放外边我怕冻坏了,我屋里放不下了,还有好几只鸟在我那屋里”我哥终于说出了把鸟送过来的原因。
“你小子行啊,又养了这么多鸟,还有那么多鸽子,这下你那可热闹了。”
我爸就一直调侃着我哥,我哥就在那笑着,说着和这些鸟的趣事。
这个鸟笼就挂在了我床铺的斜上方,我头侧过去就能看到笼子,笼子里的鸟在来回的踱步,时不时还会挥动下翅膀尝试起飞的动作,可每次根本飞不起来,就撞到了笼子上,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样,被撞了几次后,还是做着同样的动作。
屋子外面,我爸和我哥正在喝酒,聊着这些鸟的趣事。我哥特意把鸟笼子挂到了我的屋里,他说让我的屋子里也多些生气。我看着这只鸟,每次他扑腾着翅膀尝试着起飞,又一次次的撞到笼子上,我心里不是觉得好玩,而是感觉这只鸟有些悲壮,我竟有些可怜起这只生灵。
鸟笼的位置距离窗户不远,我哥特意把他放在那的,他说,这样即便在屋子里,也能晒晒太阳。我总觉得这样做有些残忍,他能看清天空,好像他们相隔并不遥远,可对于那只在笼子里的鸟来说,笼子和天空之间却隔着永远。
大概也只有我能理解这只鸟的苦楚吧。我不也是像这只鸟一样吗,通过网络的世界可以看到各地的风景,可以在心里幻想,自己去到了哪里哪里,可睁眼一看,我还是躺在床上,看到的还是同一块天花板。每天我都可以看到屋外的太阳,天空,有时我甚至能闻到外面空气的味道。哦,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出去过了,对于自己的家乡已经感受到了陌生,我的床距离大门口他,不足十几米,可这十几米的距离,几年下来,我坐着轮椅出去的次数,也只是有那么数的过来的几次,也只有高位截瘫的病人,才能理解天空对于他们的意义。
我不也如这只囚鸟一样吗,对,我还不如他,他是被迫的,而我只是无奈。我可怜这只囚鸟,我想让他飞到天上去,是真正的飞翔,真正喜欢鸟类的人,绝不会把他们囚禁在一个鸟笼里,再美丽的笼子有什么用,再丰富的食物,又能有多满足,鸟只是希望有个天空可以翱翔,巢穴他能自己建造,即便不那么漂亮,可也温暖,他同样也可以自己去觅食,即便不那么丰盛,吃着自己找来的食物,也总是快乐。他是鸟,也只想做一只鸟,他不想做个囚鸟,被人类当作玩偶。可只要做了这只囚鸟,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做回自己。
这只鸟来了后,我屋子里确实增添了不少生气,每天他都扑腾着翅膀,发出同样的声音,这声音听的我心烦意乱,听到这样的声音,对我来说就是煎熬。我在想,什么时候把他们放到别的屋子,我就可以不用听到这样惨烈的声音了。
有一天,屋子里出奇的安静,一上午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我想,肯定是他累了吧,中午我爸喂它食的时候,告诉我,这只鸟死了,“怎么能死呢,昨天他还好好的扑腾着翅膀啊”,我爸说,“头卡在了笼子的缝隙中,憋死的。”我没敢看那只鸟的尸体,他终于从鸟笼里出来了,可再也不能飞了。听到鸟死的消息,我并没有太多的悲痛,反而有些欣慰,他虽然死了,可也终于摆脱了鸟笼的禁锢,虽然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可这条命也是由自己做的主。
鸟啊,飞吧,飞到更广阔的天地,飞吧,一直飞,来生别再做一个囚鸟,就只做一只鸟,一只自由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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