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头屑（之一）：不安的男人
摇晃得像喝了点小酒的地铁里。
昨夜有点小失眠。四人座的位子上只有对面坐着一个看手机眉毛很粗的中年妇女，便放下心来眯盹一会，不然等下到了拳馆训练没精神。刚眯几秒钟，到了下一站。睁开眼，看见粗眉毛身边多了个小个子男人。小个子只有半拉屁股在座位上，随时要站起的样子。这座城市的帅哥不是一般的多，大街小巷随便一瞟，一米八一米九的个头，长腿细腰钻石般瘦且硬的脸，高鼻金发温暖的眼神，质地考究的西装或夹克，手提头层牛皮包，洋洋洒洒。这对本地女人根本不是福利，底薪而已。
小个子吸引我的既不是左下颏和他肤色一样白的小痦子，也不是嘴巴上稀稀拉拉的焦黄色山羊胡子，更不是一米六多一点的矮，而是那双核桃形眼睛里不安的眼神。我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年头差不多可以打一场抗日战争了，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尤其是男人。这是一种胡乱堆满了犹豫不安甚至小惶恐的眼神，我真担心下一秒这些不安的杂烩会从那深凹的眼眶里潽出来。
小个子发现了我的目光，不安的神色更加明显。我把目光转到车窗上，在车窗玻璃里继续有一眼没一眼的观察他。这是我在地铁里不为人注意的小技巧。又一站，小个子没有从离他最近的车门而是从我背后的车门下了车，匆匆的步伐里似乎也夹着不安。我真弄不明白小个子的不安来自哪里。绝对不是他普通而廉价的衣着，这座城市的传统之一是有钱人不拽，没钱人不卑。也绝对不是他武大郎的身材，这座城市的残疾人都有专人照顾有固定生活费，半呆半傻的稍微干点什么活还有不菲的工资，活得很温暖。
这种不安仿佛海平面每年上升零点三公分一样不动声色却又实实在在，像一个小到感觉不到疼痛的伤口在这座城市里一点点渗血。直到我走进拳馆，戴上拳套，才恍然找到这种不安的出血点。这和那个嚷着要给难民一个神奇得惊喜的猪头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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