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自己走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但现实并不这么看。
三年前,扬州。
白沙楼上,人们饮酒闲聊,吵吵嚷嚷。有几个涂脂抹粉,娇怯柔媚的女子,从隔壁的醉月楼过来,唱几支艳曲儿。什么“采得花落归去兮”“为奴作新嫁衣”。总有多情的客人,就随着她们进到春房里面去了。还有那到处游荡的说书先生,拿着把破旧的折扇,就开始讲起各种奇闻逸事,有人叫好鼓掌,有人冷眼相待。说书先生会打开那把破折扇,讨上几个赏钱。卖艺的,吹拉弹唱的,热热闹闹。只有一种在这里讨生活的人,最不受待见。很不幸,我就是这种人。
在这样的地方,总是会有有钱没才学的富家子弟,瞒着父亲,偷偷出来鬼混,以“交流诗词”的名义。他们有时就会雇人写诗词交差。我就靠这个活着。因为写得好,几乎没被发现,许多人都愿意雇我。我并非不愿科举,当个官。我已经有了举人,但会试需得去北京考,我却没盘缠。在这写诗词只是为了攒盘缠。因为寻这活儿的人少,成不了气候,就常被卖艺的欺负。前不久一群掷飞刀的还抢走了一位同行秀才的十两银子,我也差点挨了打。现如今,我只欠五两就可以前去会试了。今年也恰有考试。不知今日是能赚到五两银子呢,还是会被卖艺的打伤。不管怎样,我出发了。
走到白沙楼门口,我感觉有些不妙,四处看看,胸口碎大石的那帮人三三两两地聚了过来。但我也不敢贸然肯定他们的目标是我。万一弄错了,就别想在白沙楼混了。我停下来思索了一会,祥装无事,走进了楼里。楼里的人对我的到来没有太大反应,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我。直到我被带头的摁在墙上时 我才醒悟过来。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们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带头的恶狠狠地说:“你就是杨洪?”我道:“在下杨洪,不知您有何事?”接下来应该就是荒唐的理由和痛苦的殴打,但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我,对身后的人说:“开路!”
我随他走进了章舒王府。“王爷,人已经带到。”带头的跪下说。“嗯,退下吧。”舒王慵懒的声音传来。带头的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王爷转过身,对我说:“杨解元,你可认识本王爷?”我说:“在下平日在白沙楼作伪诗,未见过王爷。”他笑道:“听说你伪诗作得很好,不知道作起伪文来,又如何啊?”我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我是皇帝的叔叔,一向与皇上关系甚好,常有书来。我平日事务繁忙,疏于回信,你就以本王爷的口吻回信给皇上,明白了?”这比漂泊江湖稳定得多,况且考科举也就是为了个生计。现在这样是再好不过。我跪拜到:“谢陛下。”
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虽然只是替王爷写信,但我还是能接触到大部分出入王府的人。这些人除了卖艺的,还有些武士,甚至地痞流氓,土匪流寇。王爷这莫非是要造反吗?他让我写这信,也许是为了迷惑皇上。我可不想当造反者,还是回白沙楼作伪诗比较稳当。王爷不想放我走。他威胁到:“如果你走,我就扣下你的所有财物,然后让卖艺的人天天殴打你,直到你变成废人!”我看着王爷,坚决地说:“我要走!”王爷愤怒的目光紧盯着我的后背,使我略微有些脊骨发凉。
王爷果然践行了诺言,每天都有人来打我,以致无人敢找我作伪诗。为了生计,我只好化妆,干起说书先生的活儿。有时被发现,就会被殴打,轰出白沙楼。钱攒得很慢,还常常伤痕累累。我痛苦不堪,但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理想,有朝一日,前往京城会试。
我攒够了钱,来到朝思夜想的京城。会试很顺利,殿试也不错。我成为了庶吉士,进入翰林院抄书。每日就做些无趣的工作。又过了许久,我被授予了官职,在都察院干活,依旧无聊,只有到了京察年才有些意思。我想做一个青史留名的人,但现实却给我扔来一个闲职。还不如待在白沙楼,虽然危险,但更有意思。皇帝太圣明了,官员们就没什么表现机会。都察院里面的人都在闲扯喝茶,不用思考该怎么做,按照皇帝想让我们走的路走下去就行了。
难道我真的错了,混迹江湖才是我想要的?
我沉默了。
三年后,一户小院在白沙楼边的绿杨中落下。我辞职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