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在心底的那些细节

文/梨渊释子

日暮时分，十二月的寒风毫不费力地从一扇圆形的院门吹过我的周身，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记得院门外曾经有很多建筑，现在却只是一片菜园，哎，变化是万物消存的常态啊。当下的寺院，空前寂静，我就恍惚地站在这面墙下，这面墙有日本铃木大拙的一句话——“禅的生命始于开悟。” 这句话下面是熟悉的十幅牧牛图。十多年前我曾经在这里听哥哥给我讲《六祖坛经》的故事，五六年前我曾经在这里听四祖方丈讲牧牛图中每首诗和图的寓意，此刻我想起心理学王老师前几天分享的正负能量图，正向最顶级的能量项是“开悟”。开悟，开悟，我以为这两周我一直在生病、焦虑、困境中，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能量早已经在一点一点向着“开悟”的方向慢慢聚拢，这一路，那些印在我心底的细节是那么闪亮。

一把艾草的感念

“妈，您怎么来了？”周日的早上，我在浑浑噩噩地改着试卷，听到敲门声，吓了我一跳，开门，看到白发要彻底宣告普及却仍一脸慈祥的母亲，心里难过又欣慰。“小毅说，你发烧了三天，接着又咳嗽了三天，我带了一把艾草过来，晚上你记得用木脚盆泡脚，这是给你带的粥。”我瞅了一眼母亲手上的那把艾草，枯萎的杆和晒干卷起的叶原来还蓄积着生命最初的力量。感念母亲的艾草啊，2018年我负责学校微信公众号写稿子熬夜，咳嗽了快一个月，去九江看医生都没有看好，最后还是母亲用艾草、木脚盆、旧棉袄盖起来帮我熏蒸好的。

“是今年端午节留下来的吗?”我欣喜地一边接过艾草，一边问，“是啊！”我闻了闻，那是我儿时就熟悉的味道，是端午节的气息，也是新生的气息。母亲以前是乡村医生，给新生宝宝“划九朝”的时候，总要用艾草给宝宝洗澡。

“妈，你帮我盛一碗粥好吗？”我将思绪赶紧拉回到改试卷上，“要不我帮你改？”我苦笑:“你会？”哎，要不是生病，要不是心理咨询室昨晚还在沟通的那件麻烦事，要不是儿子悦悦也感冒发烧，平时我昨天就改完了。三口吃完了一碗粥，“芝麻冲鸡蛋不喝啊？”“不喝了，来不及了！”“艾草，晚上记得泡脚！”门关了，还听到母亲的叮嘱艾草的事情，我抬头，太阳出来了，也许今天感冒就好了。

两个鸡蛋的来去

一到办公室，我发现办公桌上用纸巾包着两个煮熟的鸡蛋，又大又圆，我忍不住笑了，一定是文疏影。昨天我发现她没下楼吃早餐，我吃完早餐就从食堂给她带了一个鸡蛋，可是我去教室的时候，发现物理老师已经在教室准备早辅导了。怎么办？不给她吃鸡蛋就凉了，她坐最后一排，后门没关，趁着物理老师在黑板抄题目的时候，我偷偷从后门递给她，一溜烟就跑了出来，哈，物理老师没发现。

嘿，一个鸡蛋变两个鸡蛋了，我一摸，还是热的，赶紧吃一个，看来早上没喝芝麻冲鸡蛋是对的。可是一天也不能吃两个鸡蛋啊，另一个鸡蛋给谁吃呢？给桂帅吃吧。

周二，他发现我讲课声音彻底瘫痪了，马上给我送了一包三九感冒冲剂，还付了一张小纸条，叫我不要再大声讲课了，冲药的时候药小心别被开水烫到了。这是对他那粗心大意的老师有多了解啊，我感动地想哭，因为第一天晚上半夜病起，我确实没有在家里找到一包感冒冲剂或者消炎药，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情进一步恶化，哈哈，早上居然就及时地收到一包药呢。

三张纸巾的答复

周五，前几天戴口罩、带抽纸上课，今天以为已经快好了，所以忘记带抽纸了。结果讲课的时候突然淌清鼻涕，一摸，左边口袋没有，右边口袋还是没有，尴尬了，刚好边讲边走到何坤那里，“老师！”他小声喊我，我一看，他正往我手上递抽纸，我抽了三张，雪中送炭果然比锦上添花好，太感谢了，其实我感谢的不仅是纸巾，更感谢他的不计较。

周三午写，我来教室的时候，发现他把头伸出窗户向外望，好像一直盼我来，远远望见我来了，又赶紧把头缩回去。我来到教室，发现他和王俊凯被语文课代表余果罚站了，我问：“作业没有做？”他委屈地一边摇头一边说：“他和王俊凯在午写铃响了后进来教室，就被罚站了，可是梅阳进来更迟，却没有被罚站，这也太不公平了！”我没有看向余果，因为我之前说了，如果我不在，科代表的话就代表我的话，现在我得维护她的做法啊，“对，语文科代表从来做事都很公平，是吧？我想她这样做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梅阳是女生对吧？你和王俊凯是男生对吧？可是你们体育跑步却不比女生强，你们更需要站一会儿练腿力。今天我在另一个班上课，有个女生雷欣妍站后面，我问她，你为什么站后面，她说她跑步不行，练腿力，不信你可以去问。我想一定是这个原因，余果才让你俩练腿力的，当然，我个人觉得梅阳应该也要练的呵。”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他是否满意，但是我希望他给我一个答复，今天他给我递纸巾，这个答复，我很开心，我才发现他的心胸远比我想得宽广啊。

记得喝开水的信心

下班了，虽然没有晚自习，但天色已暗，我感觉灰心，我的试卷还是没有改完，头昏，总是难以聚精会神，中午和晚上我去心理咨询室值日，安抚两个孩子去了，第四节课我在帮一位班主任处理他班两个孩子打架的事情，问题是我很没有信心，我的安抚到底对他们来说有用吗？为什么她们还总是哭呢？我处理的效果能让这个孩子以后不打架吗？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太阳出来，感觉感冒好了，到了晚上，又恢复常态，我依然感觉喉咙疼地像喝了万能胶，垂头丧气地走向校门。

“阳光老师好！”这才发现门卫室坐着一个孩子，那是多么熟悉的脸啊，她是来过心理咨询室的八年级的孩子，几次见到她总是伤心落泪的样子，但是今天她笑得好灿烂，我用手比划着，保安大叔赶紧帮我说：“老师她感冒了，喉咙不能说话！”“老师你要记得多喝开水，我肚子疼在等我家人来接我！”我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又微笑着向保安大叔点头致谢，她的笑和叮嘱使得我内心冷却的信心慢慢回暖。“老师，记得喝开水！”校门口迎面吹来萧瑟的风，可是听到那句远远传来的叮咛，我的心里却倍感温暖。

能量之花

“嘟嘟~~”电话来了，悦悦已经退烧~~~

这两周的疾病、压力、困境、沮丧，让我深刻感受到生命的成败坏空，那些印在心底的细节，又让我确切感受到能量在流失后的重返，就在那一把枯萎艾草的感念中，在那两个温热鸡蛋的来处间，在那三张纸巾的释怀中，在那一声叮咛的温暖里。

此时，我虽然仍然没有明白铃木大拙的“禅的生命始于开悟”这么高深的道理，但我明白了哥哥当年为什么要给我讲《六祖坛经》的故事，我亦明白了师傅当年为什么要给我讲牧牛图中每首诗和图的寓意，王老师的能量图为什么恰到好处的分享，记忆的细节重叠交织，只为再次让我看到“开悟”两个字。

此刻，我听到寺院里暮鼓响起，迎面吹来瑟瑟的风，我用手抚摸着牧牛图上的诗文，幡然醒悟，其实每个生命都蕴藏着善念的种子，每个人都能接受和传递善心的能量，从过去到现在，只要你用心察觉印在心底的那些细节，就定会让你生命的正能量汇聚，开出一朵属于自己的名叫“开悟”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