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2月24日,是著名学者胡适先生逝世55周年的纪念日,他是1962年2月24日病逝的,享年71岁。
1948年10月20日胡适先生在大陆做了作后一场演讲,在浙江大学,讲题为自由主义。
这次讲演,与胡适不久后在台湾发表的演说《自由主义与中国的文化传统》内容很接近。胡适是个自由主义者,但是他真正直接、系统地表达自由主义的理念,则是1947年以后的事。
在此以后,他追求的自由主义在大陆就要长时期地退出历史舞台。
1948年12月17日,中国面临剧变,胡适将永远离开大陆,他跟当时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说过,他与共产主义“不共戴天”。
1949年后,北京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批判胡适思想的运动,11册的《胡适思想批判参考资料》出版于1952年,批判的高潮在1954年到1955年,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如郭沫若、周扬、胡绳、艾思奇、李达、范文澜、金岳霖、冯友兰、侯外庐、黄药眠,以及当时刚成名的蓝翎、李希凡等人,稍微有点知名度的知识分子几乎都站出来批胡适,当然也包括了胡适的学生、朋友、他曾关照过的那些人,他的北大同事们,几乎都写了批判文章,仅仅三联书店汇编出版的那套《胡适思想批判》就有8本,里面收录了150篇批判文章,超过两百万字。
为什么要批胡适呢?
掀起这场批胡适思想运动的太祖说:“批判嘛,总没有什么好话,说实话,新文化运动他是有功劳的,不能一笔抹杀,应当实事求是。21世纪,那时候,替他恢复名誉吧。”
胡适并不是一个空头书生,1917年回国时雄心壮志,要回来改造中国,他对教书的兴趣并不大。
但是船到日本,国内发生张勋复辟的消息传来,他一想,民国创立不到五年,袁世凯闹了一场、现在张勋又来了,根基未固,共和政治无望,因此决定用20年时间去搞思想文化建设,培养一代公民,一代新人,就给自己定了一个主意叫“20年不谈政治”。
其实他没有信守这一点,这个他自己作过解释,他回来三年就谈政治了,1920年,他跟陶孟和、高一涵、李大钊、蒋梦麟等七个人发表“争自由的宣言”,其中说,我们可以不去关心政治,但是政治要来关心你。
这话其实是为他谈政治作了一个解释,你可以回避政治,不谈政治,但是政治要找上门来。
他们说的这个“政治”是跟所有人都有关系的,就是关乎人的权利、关乎人的生活,关乎人的日常的一切,这种政治,也就是亚里斯多德意义上的政治,谁能回避?
哪怕你是陈寅恪瞎了眼睛,整天做故纸堆的学问,你也回避不了,哪怕你是王国维,你关心的是甲骨文,是词,是曲,哲学,美学,不还是要到昆明湖去跳水吗?
那就叫政治。
政治是什么?这个政治就是天塌下来了,不光是高个子要顶,矮个子也要顶。
胡适前面讲的二十年不谈的政治,我理解是指狭义的政治,他要直接参与政治,改变中国的政治制度。
后面他要谈的那个政治,是广义的政治,是谁也回避不了的政治。胡适一生在本质上关心的是广义的政治,他与狭义的政治之间一直是若即若离,关系并不密切。
胡适50年代中期说,“鲁迅是我们自己人”,认为鲁迅也是个自由主义者。
其实,从根本上说,鲁迅是个虚无主义者,他不相信制度,不相信社会,不相信人性,世上的一切鲁迅都怀疑,他是彻底的虚无主义者,但他是个人道主义底色的虚无主义者,他内心有绝望,也有悲悯。
他为什么不去谈制度,不去谈什么价值,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东西,所以他显得很深刻。
而胡适是个乐观的人。
在中国,一个乐观的人,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肤浅的人。
但胡适的乐观主义跟一般的乐观主义有一个区别,他是要继续努力、不断努力的乐观主义,不是把生活看得到顶的乐观主义。
这就可以理解他一辈子不断地做事情,他不是躺在那里睡大觉的乐观主义。
他最后一次在大陆过生日,就是1948年12月17日,当着很多人的面,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知道大半生所追求的那个梦想——用和平渐进的方式推动中国社会变革、进步的可能性没有了,他所走的和平道路失败了。
这是他最痛苦的事情,也是很多跟他有着相同知识背景的人最痛苦的一件事。
在这个带有根本性的要命问题上,胡适与鲁迅可能没有什么分歧,早在1934年4月底鲁迅就写信给曹聚仁说,如果天下崩溃之际,我如幸存,当乞红背心在上海扫马路。
鲁迅去世前,跟延安派到上海做地下工作的冯雪峰也说过,如果你们的革命胜利,我第一个要逃跑。
21世纪会不会成为胡适的世纪是一个未知数,但我们可以看到这条链条没有断,自由主义的链条没有断,历史的链条没有断,思想的链条没有断。
胡适之的“阴魂”已经回来了,正如太祖说的:“21世纪我们给他平反吧”。
其实不用到21世纪,在20世纪后半叶,从八十年代开始,胡适就逐渐地还魂了。
历史就是这样,不是说你打倒了他、清洗了他、批判了他,他就真的消失了。
胡适一辈子都是笑眯眯的,都很乐观,都是面对今天的,胡适和鲁迅的照片摆在一起,鲁迅很酷的,横眉冷对。
胡适总是笑着的,他的招牌的照片一定都是微笑着的,他只是含笑面对今天,所以,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绝望、不会悲观,不是因为他相信明天有个完美的社会等他,而是他相信通过努力,简单的、持续的努力,去过更好的生活,并在这个过程中找到快乐。
胡适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得到他所说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政治的自由、哲学的自由、信仰的自由,但是他一生都在追求这样的自由的过程当中,所以他很快乐。
他过得非常的充实,因为他把每一个今天都当成很好的,而不是抱怨今天的不完美,这是一种理念上的差异。
他这样看待生活,所以他始终很乐观,而不是很阴暗。
有朋友说,鲁迅是闪电、胡适是阳光。这个比喻我认为很精准。
中国的道路,自戊戌变法以来,如果我们把戊戌变法当作中国近代转型的起点,是中国人第一次用和平方式开始追求现代政治,已经一百一十多年了。但我们还在路上,还在这个过程中。
我们一次次的革命,不断地革命,但是我们的革命始终像闪电一样,一闪而过,又回到封闭的黑暗。
但阳光是不一样的,胡适的思想经过百余年考验,既未流于偏激,亦从未落伍。
比如他谈国家:
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
明明是男盗女娼的社会,我们偏说是圣贤礼义之邦;明明是赃官污吏的社会,我们偏要歌功颂德;明明是不可救药的大病,我们偏说一点病都没有!却不知道:若要病好,须先认有病;若要政治好,须先认现今的政治实在不好;若要改良社会,须先知道现今的社会实在是男盗女娼的社会。
你要看一个国家的文明,只消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们怎样待小孩子;第二看他们怎样待女人;第三看他们怎样利用闲暇的时间。
落伍了吗?没有,反而更切中当下的要害。
比如他谈自由:
有人告诉你“牺牲你个人的自由去争取国家的自由”,可是我要告诉你”为个人争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争取个人的人格就是为社会争人格。
真正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立起来的。
过时了吗?没有,在21世纪的今天,愈发的震聋发聩了!
胡适去世当日蒋介石在日记里写下“障碍已除”,又给他题:“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的挽联,也是够精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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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的一生用他自己的话就可以作一总结:“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认真的做事,严肃的做人。”
但是他的著作等身,在哲学、文化研究成果方面值得后人研究、借鉴的东西太多太多,就不是这篇小小的纪念文章所能叙述的了。
还是用他的墓志铭作一个结吧。
在中国大陆饱受“三年极端经济困难”的灾祸快要结束的1962年,胡适心脏病突发病逝,安葬于台北南港中央研究院对面的胡适公园小山上。
墓志铭曰:
这是胡适先生的墓,生于中华民国纪元前二十一年,卒于中华民国五十一年。
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
我们相信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
我靠这么长,抄都有点费劲,除了国家和社会方面,文章多少也可以折射出家庭的问题和个人问题,(个人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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