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平凡的世界》这本书的朋友,肯定会记得田二这个角色。他傻头傻脑,整天只只会“这世道要变了”这一句话,以至于由于这句话他被拉到公社大会上批斗。人们笑他,人们愚弄他,他也只会嘿嘿的笑。现代人更习惯称呼这类人为“疯子”。
我家楼上也住着一个疯子。
疯子不姓“疯”,他有名字叫——“王润军”,年纪大的或者跟他同年的喜欢叫他王疯子,而我们这些小年轻就叫他王叔了。小区里有一个调皮的小孩子曾经远远的叫过他一声王疯子,然后飞快的跑回家。王叔听到一个小孩子这样叫他,哇哇大叫着冲过去要打他,小孩吓的在家不敢出声,恰巧他家的大人也出去做事了,王叔发了疯似得敲他家得门,邻居都没敢出来看。最后王叔似乎丧气的走了,就在大家以为平息下来了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原来这个疯子跑到小孩家的后门,用石头把他家后窗砸了,砸完之后破口大骂“你这个狗娘养的,我打死你,你真是个畜生小东西!”,骂足了,自个回家睡觉去了,留下小孩在家害怕的大声哭泣。
所有人都知道他疯,平时尽量能躲就躲。可是我家不同,从2016年开始,他就不知道被什么人带着,搬到了我家楼上。关于王叔的一些事情,也从小区几位下围棋的大爷那听到了几个版本。比较靠谱的有这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王叔是他娘和他二舅生的,也就是近亲结婚,所以生下来一个傻子。他娘显丢人,所以把他送人了。他一个姐姐心疼他,把他接回家住,这一住就是三十多年,每天拿着锁链锁住,像乡下的猪牛一般。后来有一次,锁链没锁住他,他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他姐姐实在没办法,找关系给他租了间房子,每个月给他送一次食,就好似把他放养了。第二个版本就是王叔以前是个正常人,后来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被父母遗弃在这。之所以传出这个版本,是因为王叔真的很爱看书。我读高中的时候,每天傍晚从小区门口进的时候,总能看见王叔坐在一把破椅子上,靠着保安亭,戴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花镜,在那悠闲的读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那一瞬间,你会忘记他是个智障人,因为他的样子和常人一般无二。有一次,有个老人家对他说到“后生儿,你这样对着太阳看书伤眼睛啊”,王叔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搬起椅子的一条腿就要像老人家砸过去,还好坐在保安亭的保安大叔眼疾手快,操着电棒就冲出来制服了他。
我更相信第二个版本,因为他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傻。我看过科普,近亲结婚的傻子真的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可王叔不同,他身上总是有种说不清楚的“正常气”。有时候我在楼下停车,我看到我会像我挥挥手“放学了?”,这时候又像一个正常的中年人,对祖国的下一代年轻人充满了慈爱。
王叔喜欢喝酒,那种几块钱一瓶的烧酒,他每次都去小区的门口买好几瓶抱在怀里,兴冲冲的回家了。这一喝酒可就不得了了,他一醉,便喜欢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锣,在阳台,疯狂的敲着。边敲边骂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也许是他以前在某个地方待过的乡下话。反正就一直敲着罗,骂着。没人管吗?当然有,小区物业的保安和警察局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有时候,我在家都能清楚的听到楼上警察在大声的训斥王叔的声音,有时候实在没办法,把他带到警局喝几天茶,但没过几天又送回来了,因为没人领他,所谓的姐姐也从来没出现过。警察没办法,只能在群众实在快爆发的时候,才把他从小区带出去住几天。但是大部分时间,他依旧在小区里我行我素。
那段时间,我快高考了,经常半夜被楼上的锣声吵醒,然后就是那种来自每个楼层的叫骂声,有男声,有女声,有老太婆的声音,也有狗的吠声。但是每次过个大概半个小时后。就会传来“滴呜,滴呜”的警车声。之后便是长长的、死一般的黑夜。
母亲几次要我申请在学校住读,可是我不愿意,学校的距离又不远,连起码得热水都没用,所以我宁愿每天晚上“享受”那半个小时的热闹,也不愿去学校住。
偶尔,王叔也会给我们带来欢笑。当楼下停车库里几个老大爷在下棋的时候,王叔就会搬个小凳子,像孩子一样乖乖坐在旁边看棋。这时候,有些老人家喜欢开他玩笑“王疯子,你有老婆没?”王叔这时候仿佛来了精神,拍拍胸脯说“老子家好几个老婆呢,天天在那伺候老子。”“哈哈”众人大笑起来。这时候,王叔急着拉着其中一个大爷的衣袖“你不信,你到我家去,我让我几个老婆也服侍下你,走,走。”众人又大笑起来。有时候,王叔也会去偷别人地里的韭菜吃,被人抓住了问“你这韭菜哪里来的,是不是在我家地里偷的。”王叔气急败坏的吼到“你才偷的,这是老子家婆娘给老子买的韭菜,谁偷你家的了。”菜地主人不信,跑过去一看,韭菜地空了一大片,回过头,王疯子已经跑了,他只好认倒霉。小区里也不是没人喜欢王叔,保安亭的大叔就挺喜欢他,大叔五十来岁,喜欢抽烟。经常用一根烟骗王叔帮他在保安亭给进入小区的车子放行,他则在一旁休息。王叔抽着烟,戴着保安大叔的制度帽,有模有样,嘻嘻哈哈的跟来往车辆打招呼,小区得人看见了,都不由得笑着说“这个王疯子,还挺好玩的”
2017年,我上大学去了。那年国庆节,我回到家,在门口没看到看书的王叔。回到家吃饭,我随意的问了句“咱楼上那个疯子呢,今天回来没看到他在门口看书啊。”
“他死了母亲”平淡的回答。
“哦,怎么死的”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却还是平静的回答道。
“喝醉酒出门,在马路上被撞死了,血肉模糊。尸体还是政府给埋的。别说这些了,你在学校还习惯吗,吃的可好,睡得可香?”说完,母亲心疼的给我夹了一块滴着油的红烧肉。
那晚一直到十二点多,我都没有听到楼上的锣声,但是,我也一直失眠到天亮。小区的人也和往常一样,该上班的上班,改嘻闹的嘻闹,只是人们的生活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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