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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11

2018-09-11

作者: 湖拥山水厅 | 来源:发表于2018-09-12 11:53 被阅读112次

                                                                                    十年之约

          全文共12077字,阅读全文大约需35分钟。

          首先想要告诉您的是,故事冗长,可能枯燥无味,下翻请慎重。

          这是我回到原单位后又一次上午决定下午就出发的旅行。巧合的是,2008年的那次出行也是没有思考时间,立马出发。

          西安

          上午,我先回到老家,带母亲去集镇上采买,并没有告诉她我的计划,这段时间,她在老家照顾年迈的外公,还有些农事,说到这里我也甚是惭愧,十年时间过去了,眼前的安定生活太多是源自于勤劳、睿智的母亲,而我自己,无论拥有或失去,都很难豁达,总是以一个羸弱不堪的内心面对自己的生活。因为这周工作繁忙,母亲很意外我的突然到来,虽然只有20公里,开车也用不了半个小时,我却很难天天回老家,很多年来都是母亲一人独居,曾试图与她沟通,想要她住在县城,可是她有她的顾虑,若不是外公无人照料,不久前接来住在我家,恐怕她仍是一人生活。天气很热,集镇上人也很多,等我把车子停好,已经不见母亲人影,走完一条街终于找见她人,买上瓜果蔬菜和柴米油盐,我似乎能感觉到母亲心里的些许欢乐。是啊,有哪位老人不想天天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就像他们仍未长大时那样时时照料,处处关心,可他们选择的远离,何尝不是在父母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一道口子。

          工作繁忙,生活压力大都是我们对父母远离熟视无睹的借口。可是,又有谁能发现,我们似乎又很有钱 ,抽着爸爸买不起的烟,用着父母没见过的东西,我们似乎又很厉害,不顺心就对父母各种喊,想要操纵他们的全部,其实,我们所有这些肆意妄为的背后,是他们或与生俱来、或习惯成自然的无条件妥协。

          下午天气更热,央告朋友F君扮演司机送我们一行四人先到风陵渡,我们再转乘去西安,一路上看见高耸的华山,想想自己此行,突然鼻子一算,眼泪就下来了,刚到渭南,我就发现钱包落在自己车上了,而车子也被朋友开回了县城,于是联系公车,又让F君折回风陵渡赶上最后一趟公车把钱包稍往西安,于是之后的一个多小时基本上就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当得知既定目标绝不可能实现,只能到火车站办理临时身份证领取火车票时,内心一下子就变得安定,短短几分钟以前还在考虑没有身份证怎么出门而惶恐的我,突然间就特别坦然。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我时常被自己预设的困难吓倒,忘却了本来的目的,而且很多时候这些无价值的忧虑居然都转化成了阻力。

          一边感叹西安城夏天的炎热,一边马不停蹄的办证取票,之后等车,跟同行的朋友们把附近的肯德基、麦当劳统统转了一遍,都没发现一个空位,最后走过两个街口,找见一个记不得名字的快餐店里有位置,先占座,再点餐,面对室外高温,我们基本上是掐好了时间,直到最后一刻才去车站候车的。

            我第一次来西安,就是08年的那个夏天,同样的炎热天气,同样的车站人流,从三府湾车站下车步行到火车站,面对从来没见过得偌大广场和上万候车的旅客,我直接懵圈,只能用道听途说的社会经验无力得保护自己,就那样,我和母亲、姐姐躲在城楼的阴影下和众多旅客一起,度过了那年夏天最炎热、难熬的6个小时。

          “旅客朋友,大家好!今天是2018年7月20日,星期五,欢迎朋友们乘坐本次列车。旅客朋友,当您踏上这趟列车,你的旅行生活就开始了。请您看清车票标明的座席号或铺位……”。躺在硬卧的上铺,我打开手机看看朋友圈,同行的朋友都在硬座车厢,我看到身旁有很多空位,就怂恿他们偷偷过来,不想他们连8号餐车都过不来,铺下有一位北京母亲大声训斥调皮的儿子,列车员推着小车不忘给未休息的旅客最后提供一次“贴心”服务,我因为空调出风口正对着脑袋考虑要不要头朝过道……就这样拥挤摇晃的一晚却睡得很安稳。

          那一次西行,直到列车开动,才慢慢感到一丝凉意,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房屋、树木,心情沉重,我和母亲、姐姐都不言语,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过,却无法向任何人说起,我自己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防备起来。座位对面是一位来自太原理工的大学新生,趁着暑期去格尔木探望在那里做生意的父亲,形象高大、帅气,一路欢声笑语,到了深夜,他的母亲补了张卧铺票去休息了,他让我坐在他旁边,好让我的母亲能够在躺在座位上休息一会,我很感动,却拒绝了,就让母亲靠着我的腿躺了一夜,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他不解的眼神。

            手机闹铃响了起来,我睁开惺忪的双眼,轻轻下了铺位,洗漱完毕,站在吸烟区点上支烟,看到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大变。

          阳光干净明亮,将兰州不太会长草的山坡照的更加殷红,黄河水一改当地原先的面貌,就像中下游一样汹涌、浑浊,才想起网上有关兰州暴雨,城市内涝、农村受灾的新闻,不久就看到很多泡在水里的农田和房屋。列车驶过一片农田,瞥见已经结穗的油菜,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原计划来这里看油菜花的计划可能就要落空。

          青海湖

          十点,我自然而然穿上了外套,准备下车,出站以后,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曾预想这里的变化,也在网上看到过很多图片报道,可置身其中还是惊诧不已。实话说08年的西宁还是相对封闭的,少数民族人口比例很大,车站广场顶多像个机关大院,街道空旷,除过公交和出租车外很少有私家车,临街的铺子大多是民族商店,酒店也很少,与现在眼前数十座高耸入云的酒店完全不同。

          天气预报说只有当天半天的好天气,我们就不能按照原计划青海湖、茶卡盐湖逐个游览,只能放弃茶卡盐湖,抓紧眼前的好天气先去青海湖,车站有很多拉客包车去景区的司机,热情还实惠,同行几人总觉得不太可靠,我只好打电话给西宁的J叔,让他帮忙联系一个包车司机。

          我的这位叔叔其实是父亲的远房表弟,不到20岁在到这里做生意,也已定居多年,08年来西宁时就是他打电话通知的我们的,也是他前后在医院照顾,帮忙催账,以至于后来我自己在西宁的生活起居都是借力于他。

          不巧的是,电话接通后得知他人刚到西安,准备回芮城,结果我们一个西进,一个东征,刚好错开,他交代让我稍等,马上打电话帮我联系包车,并安排招待我们晚间的吃住,婉言谢绝后司机电话就过来了。饭后正式出发,没出市区同行的几个朋友就在车上睡着了,我自己因为有点兴奋,或者说有一点担心,居然不困,一路上和司机聊得特别欢畅。

            离开市区,车子就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西走,路边见到很多正在准备环青海湖国际公路自行车赛的外国选手,基本上都是一队一队的,因为第二天就是正式比赛了,选手们似乎很紧张,一个个埋头蹬车,在超过25度的陡坡上,他们的速度大都超过了40km/h。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眼前的风景已经大变,用司机的话讲就是到了牧区,长着浅草的山坡上成群的牦牛在白云下慢悠悠的吃草,谷底不足尺宽的河流清澈见底,足足绵延几十公里。朋友意外触摸到窗外的车身,惊叹道外面艳阳高照,车身却是冰冷异常,丝毫没有家乡此时开车时的各种煎熬,司机说他们的车子从来不开空调……走过了日月山、倒淌河,司机师傅请我们到一家藏民开的小铺里吃了纯正的老酸奶和酥油糌粑,以前只在书本和影视资料里看到过的场景就在眼前,让人的印象就更加深刻。

            当青海湖真正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每个人都真的被惊艳到了,所有人都感觉眼睛不够用了,一边赞叹一边后悔没有带上专业相机。我们没有去二郎剑景区,而是绕过一个大湾,在水域更宽、视野更好的一处湖边停下,通过当地牧民规划的景点,一个人10块钱门票,司机说二郎剑有啥,这里就有啥,我们哪里管得了这些,就想赶紧往湖边走就是了,蔚蓝色的湖水与天空同色,又隐约闪现着白云的光泽,湖边吸引着很多年轻的游客,本以为水会很冷,当见到很多人都赤脚踩在水里时,我们也脱了鞋袜,挽起裤脚,慢慢的往水里走了走,这时候我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找到出发前翻拍的父亲照片,请朋友给我们在湖边留张合影,可是因为阳光太强,试了很多次都很难有好的效果。当年父亲曾许诺带我去青海湖,却因为变故没能去成,十年后我终于到湖边,却只能带跟他的照片一起合影。

          回程大多走高速,才知道司机确实不错,来时专门挑国道路线,就是为了让我们多看一些高原风光,所以在这里再次表示感谢。当晚回到市区住下,朋友们商量着第二天要去塔尔寺,我帮他们做好攻略,也计划着我第二天的行程。

            解放军第四医院

          与其说去青海是为了旅游,倒不如说是怀旧,或者感恩,因为在我20岁的年纪里,这里曾给了我太过刻骨铭心的经历和记忆。

          第二天早起吃过早饭,我送朋友们到了车站,他们计划去塔尔寺游玩,剩我一人留在市里办事,到了马路对面,准备坐上曾经最常坐的2路车去解放军第四医院。突然之间原本一行四人的我们就剩我一个人站在公交站等车,十年前的那种孤独感悄然而至,我站在公交车站打量周遭的街景,除过些许年龄稍大的人穿着还带有些民族特色,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穿着现代、装扮时髦,似乎我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东西已经不在,一种隐约的担忧悄然而至,不知道此行能否实现出发时的愿望。

          2路车的线路因为地铁修剪临时改变,好在对我的出行影响不大,七绕八绕后在离医院不远的一站绕回主路,下车往回走了一站路就到了医院门口,门前修地铁的围墙几乎占据了全部路面,原本宽阔的道路一点也看不到了,大门前花池里并没有见到记忆当中鲜艳的格桑花,进门后两排海棠照例郁郁葱葱,但似乎十年时间也没有长高多少,还记得当地人给海棠起了一个可爱点的新名字叫“桑果”,那时也曾偷偷摘一颗放在嘴里,酸涩难忍的,在这里没有停留,直径走进门诊大楼,印象中一楼是一个宽阔的大厅,里里外外都是露着一边臂膀、穿着民族服装、满脸黝黑的藏民,但是眼前的景象确实也让我吃惊。大厅变小了,又肯定这里的格局丝毫没变,电梯口那个曾经循环播放“北京欢迎你”MV的电视还在,整个一楼空无一人,电梯也封闭了,我顺着楼梯走到四楼,发现各楼层的护士站都撤掉了,楼道的小门挂着锁,门锁后面的第一间病房就是父亲曾经住着的病房,所谓的高护病房,不过是每天都用紫外线灯光杀菌,家属24小时不得离开罢了。

          第一次来到这家医院就是刚到西宁的十几分钟后,我和母亲、姐姐出了火车站,坐着三轮摩托车,在西宁八月初清冷的早晨,风驰电掣的来到这里,二姐和二姐夫在医院门口等我们(他们已于前一天乘飞机赶过来),我被带到四楼重症病房,看见已经手术结束的父亲,他头上戴着冰帽降温,胸口、手臂贴满了感应器,静静的躺在那里。病房里医生护士都很紧张,忙而不乱,我仍然延续在西安火车站的那种茫然无措,看着主治大夫给母亲介绍目前父亲病情和治疗方案,母亲反而很镇定,听完大夫的话表示感谢,希望他们全力救治。不多久,J叔就过来了,跟母亲沟通交流后要带我走,因为父亲在这边做医药代表,业务中很多医药公司的欠款没有收齐,眼下治病又需要花钱,厘清欠款就成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情,可是父亲昏迷,J叔又无法证明他与父亲的关系,各医药公司自然不肯跟J叔结账,所以当我还在老家时J叔就交代我一定要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用来证明我和父亲的关系。随后,J叔就带着我和二姐往市里赶,在J叔朋友的一家铺子里,我们借着别人的桌子,把手头能够整理起来的资料统统厘清,才知道所谓的凭据只有父亲自己在稿纸上手写的一份各公司欠账,我们都深知这里面的困难,J叔说,这些欠款,我们只能抱着完成一半的心态来办,清楚了任务后,我们随即出发,在第一家医药公司认识了Y阿姨,是她帮助我们跟公司交涉,告诉我们各个公司的位置,联系方式等等。于是在这之后的很多天,我就只能一个人拿着父亲的这张纸,奔走在西宁市大大小小的医药公司和药店。

          记得那时我每天上午基本上都待在医院,因为公司结账必须是在下午,我去了也做不成什么事情,从下午两点到五点,我像陀螺一样穿梭在西宁的大街上,从不分南北到认识每一条街道,从见人不敢说话到话痨一枚,即使认错人,搭错话也脸不变色心不跳。

          这家医院楼梯口就是护士站,护士站右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就突然想起母亲在这里地上用借来的针线为父亲缝制油菜籽褥子的情景。

          那应该是那年我们到这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我基本上已经熟悉当时的任务,与各大医药公司都有了接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流程办事,领到钱赶紧交住院部,就像上班一样规律,一个上午,我从市里回到医院刚走上四楼,就看见母亲在平台上忙碌着什么,眼前放着一个编织袋,手里有很大的一片布,走近以后才明白母亲是在这里给父亲缝制一个褥子,拖叔叔在当地买好了油菜籽,要做一个褥子给父亲铺上(菜籽性凉,可以防止褥疮),我走到母亲身边看她一针一线的缝制,母亲看我一眼,轻轻的说“医生说了,你爸爸活不了了”,说完流泪不语,继续手里的活计,这是我们来西宁后我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幕,却让我至今都如在眼前,或许是我历来就不懂事,从刚开始到医药公司茫然无措到后来的渐渐有了思路,明白了清账的各项流程,感觉自己似乎只负责当时的业务工作,不用操心其他的,于是就忽视了家里人的内心感受,现在想想,真的就是有点避重就轻了,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我更应该多关心她们,帮助她们排解心里的忧愁,树立起对生活的希望,真正作为一个家庭的精神支柱。

            在医院四楼呆了几分钟,确信这里已经不再有人,原本计划寻找当年的医生、护士表示感谢的想法也不能兑现了,匆匆拍照就下楼来到院子里,绕过大楼,才看到就在门诊楼后面有一座新建的近30层的医院大楼,在那里看到很多军人进出,新建的几十层大楼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我想当时年轻或年老的医务人员或许都不在这里了吧。

            湟水河与青海民族大学

            从医院出来步行至湟水河,其实湟水河的风光很难谈得上出色,是因为一个故事才值得我在这里说一说的。

          那是只剩我一人留在这里的半个月后吧,上午9点,从落脚的小铺出来,乘2路公交到东大街,看见青海民族学院(青海民族大学)的站牌,就急匆匆下车,实话并不清楚这样的学校是优是劣,只是作为一个准大学生,天然的对大学校园有一种向往,也是因为多次路过看到,而且从外面看过去郁郁葱葱,树木高大稠密,很吸引人。上午刚好没事,知道自己要办的事情还早,就试着去学校里看看,本来是兴致冲冲的,可是没走两步就觉得好像没了动力,自己的心境与眼前意气风发是学子们太不相符,越发觉得胆怯,就匆匆退出来。

          坐在学校对面的一个水泥台阶上等公交,说来也奇怪,原本准时的2路公交好久不见过来,我翻出随手拿到小包,查看手上所有的资料,计划一下当天的行程,完后车子就到了,我也匆匆上车,准备去解放军第四医院,来医院是帮忙办理父亲的医疗保险,现在想想当时的政策确实不太亲民,从西宁到县城的医院,父亲生病的费用已经超过10万,后面还有更多,可是国家保险只给报3000块,但是3000也是钱,与我刚到西宁时追讨的最小的一笔款51.6元比已经是很多了。车子很快到站,因为父亲已经从这里离院,我径直找到相关的护士和医生,签字、盖章,大家都关心得问我这个手续可以拿到多少保险金时,我只能笑着说很少很少,千恩万谢后我离开医院,一看表,10点,回市里还早,也没到饭点,去医药公司距离也比较长,所以无处可去,知道马路对面离湟水河不过1里路,就决定去看看。

          湟水河水量不大,也比较清澈,特别是水边的鹅卵石异常光亮,似乎透着玉石的光泽,我在河边捡了好多石头,准备回大路上乘车回市里。可能是长久以来被迫养成的习惯吧,下意识的翻看了一下我手上所有的东西,怕处有鬼,当即就发现少了一沓省医药公司的票据,因为在等厂家开出的增值税发票,手续没有办齐,结不了款,票据就一直放在包里,可是那会怎么也找不到了。

            没有办法,原路返回,到刚刚去过的每一处细细搜索,还是无果,这会我才慌了,我知道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没有票据是断然不能结账的,没有办法,像抽掉脊梁骨一样晃晃悠悠回到马路上,这个时候已经中午12点半了,看着对面熟悉的第四医院,心里面五味杂陈,茫然、慌乱,心想这件事情确实是无法挽救了,等来了公交,木然地上车,一路上也不能坐下来。车子开得很慢,半个小时离开郊区,一路上不停的回忆东西可能落在哪里了,排除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只记得在青海民族大学门口我曾把手包打开过,翻出所有票据整理一天的行程,如果要遗落就只能在那了,在还有两站就到民族大学时,我急急地站在车门处,远远望着前方,等看到学校大门,再向我坐过的那个台阶望去,结果上面空无一物,是啊,从我离开那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遗落在路边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在原处。

            我木然的站在车门口位置,终于明白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顿时心灰意冷,对自己一个人呆在西宁的意义充满了巨大的怀疑。就在这时车子到站停住了,我慌乱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坐车去市里找地方吃饭还是就在这下车,就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我鬼使神差的下了车,慢慢的移步到台阶附近,在上午坐着的地方又坐下来思索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票据的遗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凭借这些出货单,我可以追回6418元的欠债,别人捡到却没有任何用处。木然间我向右前方望去,见到了一个垃圾桶,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去找找看”,就像下公交车一样,我又是一次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像拾荒者一样在垃圾桶里翻找,猛然间手指接触到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赶紧从里面拿出,其实在掏的时候我已经有底了,因为通过信封的厚度可以判断出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打开信封,除了父亲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外,其他都在,将脚下翻出的垃圾重新放回筒里,脚步轻快的走回坐着的台阶上,心想一定是哪位好心人帮助的结果,我看着手上的票据,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进而乐出声音,却又再转悲为喜,哭得死去活来,完全不在意校门口学生诧异的目光。

          塞纳尔滑雪场

          下一站就是去滑雪场,在来医院时的路上。因为公交路线改变的缘故,已经路过去滑雪场的必经之路,怀着一点点祭奠的想法,打算坐车返回,就在那个条路的交叉口下车,然后步行前往。不紧不慢的,终于,我在十分钟后就站在了曾经走过很多次的那个路口,继续感叹时代变迁之快,这里十年前除了眼前这座大楼,四周都是农田,可现在已经变成了繁华的住宅区。不管了,方向感还是有的,我兴致冲冲往前走,不料居然走进了死胡同,宽阔的马路突然间被高大的山体挡住了,看来四周景色的变化确实让我迷路了。于是折返,终于找见了记忆当中那条似曾相识的岔路,我把背包背在胸前,看到时间刚过了十二点,微信接通了与妻子的视频,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边聊边走,足足半个小时也没有找见滑雪场。请视频对面的妻子帮我在家里翻出十年前的地图,想知道我自己目前在什么位置,可是地图上并不包括这些区域,手机上的高德地图只能显示现在的位置,完全不能与过去的记忆产生联系,只好作罢。一路上我休息了两回,西宁7月份的天气十分有趣,太阳下热的厉害,可是随便找个树荫走进去,就能感到十足的凉意。     

          又是差不多半个小时,总算看到了一个四周景色相仿的土坡,我急步登上去,感觉更像了,只是这里只留下一些残垣断壁,与四周拔地而起的高楼形成了巨大反差,说实话我并不能百分之百的断定这里就是以前滑雪场的位置,也有很多迹象表明这里根本不是,我问过了四周的居民,他们都不晓得这里曾经有个滑雪场,而我自己就更加无法证实了,记得当晚查看手机,那天我步行的路程将近30公里。

          后来回到芮城,通过谷歌地图查看了2008年的卫星图片,才知道我找的地方根本不对,我只想着要到市区最南边的那条公路寻找,不成想自己找的那条路是近几年新开辟的道路,与原先记忆重大那条街相邻,如果说滑雪场在三环线上,我却在四环线上冒着“酷暑”整整走了一个中午!

          记忆中的滑雪场面积巨大,高高的山坡下是一个不小的游乐场,滑雪场冬天滑雪、夏天滑草,父亲出事前就住在那里,J叔第一次带我来就是在我初到西宁的当天下午,知道父亲就是在这里生病被发现送到医院的。他一个人住在西宁,生意也并不好做,有朋友就介绍他来这边顺便看门,不仅可以免房租,还能有几百元的外快。我和姐姐、J叔来到父亲住的屋子,拥挤、压抑,父亲发病时因蹭伤留在地面上的血迹还在,炒锅里的菜已经发霉,到处是各种医药单位的资料和广告。可以想象他深夜生病,一个人在这里难受,连一个求救电话都打不出去,是多么的痛苦不堪,多么的挣扎无望。直到第二天上午被发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谁也不能了解这期间他经历了怎样的十个小时。

          我们拿了暖壶,脸盆等生活用品,就再也没有来过。直到一个月后我准备离开西宁,有义务把房子给滑雪场腾出来,自己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找来两个收废品的,把父亲所有的生活用品当废品全部给了他们,这两个收废品的河南人连哄带偷,最后给了我57块钱,刚好够我买一张从西宁到西安的车票。

          离开所谓的“滑雪场”,去市区就会路过青海民族大学,我自然是要下车去一下的,思考那个台阶不知是否还在,一路上也是忐忑不安的,很快,我就收到了西宁市留给我的第一份感动,大老远就看到台阶还在,与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我兴奋的下车,过马路,又一次坐在上面,打量四周,变化很小,拍照后就准备回市中心了。

          恩人

          上了公交车一路前行,到人民街已经下午四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步伐难免急促了很多,同上午一样,公交线路的改动让我不得不多走两站路,路上一直通过手机地图查看自己的位置。

          人民街,这个我曾经来过无数次,获得感动的地方,可以说承载着我此行最大的心愿。在这里住着于我、于我父亲、于我们全家都有恩情的老人。

          老人姓阎,08年时已经60多岁了,她年轻时在青海湖鱼雷试验基地上班,退休无事决定做医药代表,因此才能与父亲有联系,他们的业务内容刚好互补,联合营销可以获得更大的收益。08年她帮助我到各家医药公司催债,留我吃饭,不图任何回报。以至于我们都已经回家,放弃了很多难讨的欠款,她还是不辞辛劳的走动,追回来后再打给我们,那几年过节、过年我们都给他打电话问候,祝福,可是她总在讨论西宁还有多少欠款她没有要回来,什么时候能够要回,以至于我们后来都不好意思再给她电话,免得被误会我们一直要求她帮我们催债。在后来手机更换等各种原因,我们就彻底失去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从家里出发前就十分担心,怕再也找不见她,只有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区还在,她也没有搬家。很快我就获得了第二份感动,小区还在,08年时这个小区就已经很陈旧了,居然并没有重建,可能这里住的都是西宁市的高干吧(阎阿姨的先生是西宁市检察院院长)。房子没拆就有希望,买上水果,先去询问门卫保安,保安说并不了解住户的个人信息,让我自己去找。我凭借记忆到了她家楼下,有一位大妈告诉我她出去了,只能回到门卫,坐在那里足足等了2个多小时。

          因为同来西宁的伙伴已经从塔尔寺回到市里,订好下午7点去天水的车票就要离开了。又因为我没有身份证,央告他们用身份证给我登记好了住处,眼看就要离开却不知道我人在哪,钥匙也给不了我,我有点着急,就回到她家楼下,又按了一下门铃,还是没有应答。心里想着或许今天是见不到了,就坐在楼前花坛里发楞,准备启程去找同行的伙伴,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看见她牵着小狗出来,我立即站好恭敬的叫了声“阎阿姨”。

          阎阿姨先是一愣,就问我是谁,足足两分钟的解释,她终于想起来我是谁。只说我变了,原本打算遛狗的她随即请我上楼。得知我很快就要离开时马上就要给我做饭,我看到屋子里的陈设与当年没有任何变化时,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拦住她忙乱的脚步,坐下来告诉她我此行的安排。聊到我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给她看了我母亲、妻子和孩子的照片,得知她的先生已经于六年前去世,我询问家里是否有牌位或者照片,我能否祭拜,阎阿姨说她已经收起来了,并且教导我说人应该向前看,不能总是活在记忆当中。

        时间紧迫,留影,互加微信后就要走了,临走时,她同以前一样,给我收拾了一大包东西要我带上,并且送我下楼了小区,嘱咐我带母亲过来找她,我一步一回头,请她赶快回去,可是直到我彻底离开人民街,拐弯再也看不到之前见到她仍然望着我离开的方向……

          打车来到车站,送走一同来西宁的伙伴,困顿不堪的我想早早休息,可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乘着兴奋就又下楼来到附近的车站广场。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了,车站人少了很多,偶尔有车到站,眼前也只有两三波人流经过,计划基本完成的我心里闲适,静静地坐在广场座椅上看灯火。现代化的发展给人们提供了太多的方便,西宁新站将面前原本汹涌的湟水河治理起来,可能是通过地下涵洞流过的,所以人们只能看到一池净水,失去她在我记忆中桀骜不驯的样子。

          还记得08年离开西宁的那个下午,也是在这里,也是从阎阿姨家出来,心里面满怀委屈与愤恨,又或是失落与忧愁,打算回家以后烧掉刚刚接到的大学通知书,继续复习考学,回身望着西宁下午明亮的阳光,一切都还是刚到西宁时的样子,匆忙、杂乱,满耳都是听不懂的藏语或者回语,我带的行李很少,拿着用父亲在这里全部家当换来的火车票头也不回的进了车站…

          或许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在十年之后有勇气重新来到这里,这十年当中我重新考了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看上去平平淡淡,其实对于原有的基础来说也有不容易的地方。也曾经想过某一日功成名就了我再过来,看看这个给我伤痕的西北重镇。可是两天的经历让我感到幸亏来的及时,或者说已经有点迟了。时间不仅会带走曾经陪伴过你的人,抹去你曾经的记忆,甚至消耗掉你所有的激情。其实,这十年来变化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还有整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在时光的推演中不断的变换角色,当人们都疲于这样的变换,还有谁能顾及旁人的境遇。比方说这个诺大的城市不会因为我这个外乡人的到来有任何改变,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的。

          白天闷了一天的西宁在夜间就下起了雨,我从广场跑回酒店,电梯前看到还有很多游客也在这里等电梯,心里想着或许他们心里正浮现得正是今天的美景和明天的憧憬。

          返程

          早上起床居然已经8点多了,知道自己下午1点就要上车,还要拜访J叔。就抓紧时间先到车站办理了临时身份证,再赶到西门,给孩子买了几样民族特色的小饰品供他玩耍。又要讲一讲社会发展带来的好处了,这次在西宁最依赖的交通工具就是滴滴打车,这里没有打广告的意思,但是经济方便的服务方式确实让我这样初到一座城市的游客受益不少。

          水井巷样子没变,只是繁华程度大不如前了。西宁市开辟了海湖新区后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市中心,商铺老板们也都懒懒散散的。市场里照例看的多,买的少,我知道自己时间紧张,看上了就买,并没有在那多停留。这一路自然是接到叔叔家阿姨、弟弟打来的很多电话。

          终于,在上午11点到了叔叔家,他的房子是08买的,那时我来西宁这里还没有交工,他们住着一室一厅的小屋,每到吃饭时间他都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吃饭,从小脸皮薄的我不好意思每天都去,偶尔去一次饭后聊天,J叔和阿姨都鼓励我要树立起生活的勇气,记得那时他小儿子还在读小学,如今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

          当时,父亲住在高护病房,在医院每天3000多块的医药费确实是负担不起,按照当时的政策父亲生病前后可以报销的总额只是3000元,不够在西宁一天的费用。记得我曾经从医药公司最多一次拿回两万多的欠款,直接交给了医院,本想着可以稍微轻松几天,不想因为用药频繁,不到一周护士站就催促续费了。无奈之下家里人就联系到老家芮城的医院,得知保守治疗每天的费用大概是1000块左右,于是拜托二叔在医院联系了医生、护士和救护车,带上器具和药物,从西宁将父亲接回芮城,车到西宁接上人后母亲和姐姐也都一起跟车回家了,只留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父亲他们回家前我每晚都是在医院对付,现在父亲他们回家了,我就再也没有理由睡在医院的任何地方了。J叔就说,让我在他的一间铺子里休息。

            那年父亲是下午离开西宁的,全程1000多公里,没有意识的父亲跟着母亲、姐姐、姐夫和医生护士乘坐救护车下午8点出发,在车子驶离医院的那一刻,就只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了,随即,我拉着一个拉杆箱,跟着J叔赶往他的那间铺子。铺子门面很小,大约也就十几平米的样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储物间,有卫生间,也算比较齐全了。在门面靠墙的位置有大约60公分宽的一张小床,就是我休息的地方。

          那间铺子叔叔不常过去,有专人负责看守,我每天只能在关门以后回去,铺子开张前离开。因为要跟很多医药公司联系业务,我就用着父亲的手机和号码,没有充电器,只能每晚将电池抠下来用万能充电器充电,这样除过早起没有闹铃之外,还要解决天天对表调整时间的问题,但是无论如何,我算是有了睡觉的地方,中午没地方去,我就找一条距离最长的公交,上车坐下就睡,到了终点站再睡回来,刚好赶上下午办理业务。也曾经因为只有半个小时自由时间,又困的难受,就在那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抱着腿睡了一觉,附近就是火车站广场,人声车声此起彼伏,居然睡得极好,我自小睡眠不好,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此生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了。

          后来回到芮城后有一回父亲病重,送到医院后陪房又成了问题。姐夫随口说了句很简单,就像在西宁一样,他的意思自然是指在病房过道铺上铺盖休息,因为对那种经历充满了太多的恐惧,不由得冷战打个不停。幸好县城医院有可租用的钢丝床,每天两块钱,而且医院护士也不会为了环境卫生赶走这些陪床的人。以至于上大学后,我时常感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总有一张床是为我准备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在这期间,J叔就经常在饭点前打电话叫我去他家里吃饭,阿姨知道我要过去,总是很用心的准备饭食,并且一直强调她手艺不好,让我将就吃。其实那样的晚饭对我来说已经与珍馐无异,因为我在外面每天三顿兰州拉面实在吃不下了。有一回想换换口味,买了几包泡面,没有吃完就放在铺子的拉杆箱里,不巧被J叔给看到,他很生气,要求我保证每天晚上去他家好好吃顿饭。我知道他们工作很忙,有时候确实不想去打扰,就有很多次走到他家门口却迟疑、徘徊了很久不想敲门进去。

          到J叔新家的小区门口,我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些水果,出来就看见弟弟在小区门口等我,很焦急的样子。到家寒暄了几分钟,阿姨就催促我们出发,说时间紧张,饭后还要赶到车站去,所以我们一刻也不敢耽误,虽然点了一桌好菜,也没有条件细细品尝。吃完饭阿姨和弟弟送我去车站,好在离火车站不远,却遇到堵车,于是紧紧张张,忙忙碌碌终于上了火车。

          车子开动后望着向后移动的市区,心里想着总算给自己的这段记忆画上了一个句号,其实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练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我也时常想,如果没有这些经历,即便人生再索然无味也是好的。

          座位前面有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小女孩非常可爱,跟母亲对话像个小大人一样,当她问到外面是哪里时,妈妈对孩子说:“果果你说西宁再见,我们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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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2018-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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