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的笛声飘荡在金红色的原野上,老黄牛的哞音偶而响起,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么悠远而缥缈。小村炊烟在风中艰难飘摇,腾空、拔高、虚幻,接着散于暮色。河沟里的野娃子光着屁股蛋上了岸,套上裤头就匆匆往村里赶。璀璨的金阳早早染上一层红晕,一步步走向西山,也一点点红得发黑。
暮色四合,晚风送凉。吃过晚饭,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穿着开裆裤的半大娃都陆陆续续晃到了村头,或自带着粗糙的小板凳,或是半蹲着,亦或是干脆一屁股砸在地上,就开始了这个季候每日例行的聚会。
昏暗中蛙声虫鸣早已乱成一锅粥,却出奇的没有违和感,反添了几分热烈的情绪。村里大奶奶那把老蒲扇扇了起来,一句句古怪而别有神秘韵味的方言开始响起,四散围坐的孩子们把吃瓜的声音放小,沉浸在他们没牙的祖奶奶讲的老掉牙的从前里。
这是当年的夏夜。
夕阳终是挣扎着掉下去了,热气还未散尽,稀稀拉拉的蛙鸣令人心烦意乱。一栋栋小洋房把家家户户保护得严严实实,空调和风扇将残存暑气拒于门外。
半新的大红餐桌上,吃过饭的小儿子说:“妈妈,我们去村口听故事吧!”年轻时髦的少妇撅了撅嘴:“有什么可听的,那几个老婆子知道什么,再说了,家里头多舒服,出去喂蚊子吗?”“弟弟,别出去了,我带你去房里打游戏吧。”大一点的哥哥劝说着。“好啊好啊!”眼中淡淡的期盼消散,两个孩子走进了漂亮的小房间。
村头,老树更老了,干枯的树干似乎随时会倒下,大奶奶早两年就去世了,握着她的老蒲扇。几个老头老婆子坐在树下,古怪而神秘的方言断续地飘进风里,还是老掉牙的故事,还是没牙的阿婆,只不过没有了一群瓜娃做听众。看着村里亮堂堂的一栋栋小楼,那几双浑浊的老眼中有丝丝泪光闪烁。
这是如今的夏夜。
时间,究竟带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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