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位朋友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只有自己真正失去的东西,才能把失去的瞬间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编是编不出来的。当时我不愿意苟同,却也想不出反对的表述。
直到大学快毕业到参加工作的这些年,发现就算是没有经历过,吹牛批的时候也不含糊,侃大山的技术一点不逊色于专业小说家的脑洞,我坐在酒桌上捶胸顿足,满面涕零地诉说着自己曾与某大学失之交臂,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这个交臂的高度可能让珠穆朗玛峰也有点惭愧吧,但是珠峰却不知道,因为我借着酒劲涨的满脸通红,演的自己都快以为是真的了。
去他的编不出来!
小思奶奶离世的时候,我不在重庆,不知怎的消息却传到我这里,便只在微信上转了几百给他,随口道一句“节哀”。
小思很快在微信回我,老人家,都会有这么一天的。随后发了朋友圈:天堂是不会有病魔的,奶奶走好。
我再回重庆的时候是十几天之后了,我们打招呼,上班,吃饭都很正常,这件事很快翻页了。我确实体会不到这个感觉,因为我没有奶奶,我对奶奶的回忆就是一张几寸大的黑白相片,奶奶像是蒙娜丽莎般地坐在床上,有些胖,但是笑起来脸上的肉及没那么明显了。后来这张相片再搬家的时候丢了,父亲为此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同年,次月,我爷爷走了。爷爷低烧一个星期不退,送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医生说肺都烧焦了。
爷爷是基督教徒,纵使他生前有千错万错,耶稣也会原谅并带他去天堂,因为天堂是没有病魔的,最后一句是小思说的。这时候我懂了,失去的感觉是编不出来的,旁观者总会祝福:愿天堂没有病魔,这终究是旁观者的语气,局中人只会告诉你们:天堂没有病魔。
这件事我没有和同事讲,每天依旧打招呼,上班,吃饭。
事情放在心里,终究是根刺,我的工作性质又有些不同,跟危险还是沾些边的。我们负责绿皮火车每一节车厢的连挂、分解、甩挂、编组等等一系列的操作,铁路上叫我们调车组。当车一节一节挂上的时候,车厢与车厢是没有缝隙的,就像两块铁板合实,会把中间的任何阻碍统统夹扁,连挂的时候,中间地带就是我们的死神,挥舞着镰刀大刀阔斧地前进,区域内的任何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收割。
有那么一天,我鬼使神差的没扶稳把手滑了进去……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是没有疼痛感的,至少我是忘记疼痛感的。我回想起我还是学徒时师傅传授的经验,回想起大学课堂上老师说的话,但是都没用,夹住就是夹住。
当车厢重新分开的时候,我颤抖着摘下手套,食指与中指从第二个关节到指间的一段都是扁的,与后面鼓起的一截有鲜明的对比,滑稽间的惨白色让血都无法渗透出来,恐惧在那一瞬间竟然忘记了说话。
截肢是我下意识的反应,但我不敢让眼泪流出来,我害怕流出来就证明大脑同意了我眼睛所反馈上去的信息。
我坐上浩儿的车飞奔医院,路上赶红灯、堵车、别的司机变道,浩儿在驾驶位上狂拍着喇叭就没停过,嘴里的妈卖批、各种脏话就是喇叭配乐的歌词,RAP一段接着一段没有任何休息的空隙。
到医院里面的时候,万幸两根手指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夸张,血液重新杀了回来,夺回了他们被强制压缩的家园。因为是晚上挂的急诊,浩儿领着两根手指肿的像tom猫一样的我在繁琐的手续逼迫下到处乱窜。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来自天堂的祈祷、还是远方父母的庇佑、或者心底朋友的祝福,我的手指现在还愿意听我的指挥。两块本应合实的铁板没有合实,我的手指恰好卡在中间,没有伤到骨头,小小的幸运拯救了我。
若不是亲自体会过,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当一件事让你后怕到释然的境地,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正如张嘉佳所说:如果不会死,那么去他妈的!
那段时间,我躲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那份孤寂感死死捏住我,要把我捏到窒息。我不能做菜,只能吃外卖;洗头只能一只手洗;不能上网、不能打字;甚至连打飞机手都不够用!
和万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我曾喝的酩酊大醉,但她会炖汤,倒蜂蜜水给我;我生再大的病也不怕,就是连床都起不来也总会递给我一把药和一杯水;天气变冷温度低到零下60度厚衣服也会整齐地放在沙发上。
分手的短短几个月,屋子就凉透了。
生而为人,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这本来就是一段流浪的旅途,我们身边从一个人到一群人再到一个人;我们看着眼前的风景从乡村琉璃到高空楼宇再到残垣断壁。当我们从风华正茂被腐蚀到只剩下一层皮软趴趴地耷在骨上被称为皱纹时,我们的身边已经失去的只剩下自己了。
每到深夜却无倦意的时候,我都会蜷在沙发里,伸出手,张开,再攥紧,再张开……
我差点失去它们,所以我要攥紧,但是攥紧真的太累了,我又放开,然后我又想起我已经失去的,我赶紧又攥紧好像这样可以把弄丢的抓回来,然后再张开,看着手掌上除了清晰掌纹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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