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

01

安静的乡间小道上，慢慢地移动着一个身影。走近一看，是一位驼背老人背着一小捆牛草，他就像背着一个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停留地走着。

本来纯粹走着就十分费劲，还要加上这些重物，也难为这个老人了。他右手拄着一根拐杖，左手扶着背上的草儿，呼吸有些急促时，他会停顿一两分钟，等稍微缓过气来，又继续朝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老人卸下了青草，试图探一探腰，但终究还是伸展不开，他抬头望了望天，这天空还晴朗得很呢，如今的大好时光正适合春耕春种呢。

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动了整个面部的皱纹，如松树皮一般堆积着。老人走进家门的时候，特地大声地咳了两下，正在玩耍的小重孙抬起头，说：“阿太您回来了？”

“回来了，你爷爷去哪了？”

“爷爷到上面去玩了。”

老人知道上面指的是什么地方，一个村里年轻人集会的地方——路边的小屋子。

那个小屋子本来是一个小卖部，平常卖一些日用品，解决了村里人的急需问题。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卖部，而变成了人们聚集的地方。

02

年迈的老人突然十分痛恨起那个地方来。这么好的天气，不去打理田里的事，反而无事般地堆在一起，他们做什么呢？老人见过，年轻人聚在一起耍牌行赌。

现在自己年近半百的儿子也加入其中，令老人十分气闷，他不想让孩子走这条路线。

按理说，儿子已经当了爷爷，也不归他管了，但是，他还是得管！其实，他的儿子也不是一般的乡下人，身家几百万，虽算不上富豪，在小县城里生活也绰绰有余了。

儿子辉一直从事着木材生意，运营得得心应手，在外边呼朋唤友时，能够对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好不风光。这会儿，他回乡下，是来探望自己的老爸——一个执拗的老头。

辉好说歹说，老人就是不肯跟自己去城里享福，驼着身子，硬是做这些对辉来说丢人现眼的事。但也没办法，辉只能妥协，抽空带着孙子来看看自己的老爸。

老人在村子里重复着几十年里的生活轨迹。养头老牛，喂些小鸡小鸭，守着祖宗留下的院落，不愿离开半步，但他盼望自己的子孙生活得更好。

03

老人常说：能飞的，尽管像鸟儿一样飞翔，但要找一个能长久栖息的窝儿，生息繁衍。

老人的理念是：子子孙孙要靠自己的能力而活，而不是靠歪门左道获取财富，去谋取那些不义之财。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允许自己的子孙去赌博，哪怕靠近旁观也不行。

如今辉又往那里跑，老人不放心啊，拄着拐杖就往外走， 全然没有一丝犹豫，脚步也加快了，拐杖似乎成为多余，便拿在手里。

等他赶到小卖部时，正好听到辉朗朗的笑声，大家都在跟着起哄，应该是赢钱的人得意得忘了形吧。老人二话不说就喊辉回家，就像当年训儿郎的模式。

辉哪有这样地丢脸过！特别是在这群年轻人面前，他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又不好对着老人发火，更不敢多逗留一会，因为他知道老人的脾气，说不定真的挨吃棍棒呢。

辉有些气哼哼地回家了。

老人对着一屋子的人说：“你们也都散了吧，钱兜兜转转地，都是出在自己的亲朋好友身上，也不多变出一个子儿来，哭哭笑笑轮流转，都回家吧。”

大家有些不屑地看着他，没有人挪动一下，老人慢腾腾地转过身子，回家去了。

04

到了家里，老人看见辉还在生着气，便说：“得了，我从小就告诫你，别靠近赌桌，老了老的，你反而不懂得这个理了？”

“谁不知道呢，只是闷得慌，去凑凑热闹而已，看看不行吗？”

“就不行！你忘记你的曾祖父是怎么败家的吗？”

“记得记得，他因为好赌输光了家产，还赔上了老婆，还得家人一穷二白去乞讨过日……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能忘吗？”

“不忘你还往那里凑？以后你怎么训导子孙的？”

辉不想再还嘴了，顶撞没用的，根深蒂固的思想，何况自己也是爷爷了，孙子还等他去教导呢。他突然通透似地笑了一下，转变话头说：“爸，你一激动起来好像多年轻了，背好像也挺直了。”

“你就懂得取笑我这糟老头，看你得意的。”

两个人也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弄得在一旁的小小孩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却跟着笑，随即连边上的灯笼也跟着晃了一晃，好像在摇摇头说：“瞧这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