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早晨,爸爸说,老家的麦子该熟了,再有两三天就能收割了。
麦天要来了,
又到一年割麦季。
我曾经无数次怀疑,我上学所有的动力都是来自麦天那火热毒辣的太阳,无边无际的麦浪和挥之不尽的汗水。
可是,当我真正翻开心底记忆的篇章,
所有回忆里藏着的麦天却一个个变了颜色。。。
那年,我六岁。。。
刚刚开始了小学生涯,生活里什么都是新奇。
那时候的小学是有麦假的。
乡村小学的老师既是一帮孩子的师长,也是一个家庭的重劳力。
麦天老师要回家收割麦子,孩子们的假期也就来了。
假期,作业自然是少不了的。
除了书本作业,额外的还要有拾麦子的劳动作业。
我通常是到十点左右在家写了一通作业后,匆忙跑往地里放风。
镰刀我还挥不动,捡麦穗这活我倒挺在行。
沿着割过的麦陇,挎个竹篮,就开始捡麦穗了。
家乡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麦子全凭人力一镰刀一镰刀的割倒再装车。
大人们弓着腰不停地挥着镰刀,
只有小憩时才会顾上逗我几下,
“快过来,这边有一大穗”
“那边也有一大穗”,
于是我便被指挥得像只蝴蝶一样在田垄上左飞右飞。。。
村里的大路上也有很多从拉麦子的车子上落下的麦穗,
约着小伙伴将路边掉落的麦子也一穗穗捡起,
那种收获的喜悦融合着颗粒归仓的快意瞬间就充盈心头。
那年,我七岁。。。
自我感觉不再是拉着妈妈衣角躲在身后偷窥的小屁孩儿了,
布谷声声的麦天,在家看书写作业太无趣了,
我也要拿起镰刀到地里割麦子,
可是麦子怎么不听我的话啊,
麦秆不是留的太高,就是被我连根拔起,
一上午的功夫,地头的一小块麦子我也没有割完。
太阳公公也和我过不去,
眼前总是亮晶晶白花花一片,
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找不到一块绿荫,
空气也似乎凝固了,
只有额头冒出的汗珠不停往下淌,
辣了我的眼睛,
我揉揉眼睛,舔了下干瘪的嘴唇,一股咸咸涩涩的味道。
我负气地再次挥起镰刀,
镰刀却扎进了我的脚面,
小股鲜血汩汩往外流,
身体的各种憋屈加上成事不足的懊丧,
我哇地一声便大哭起来。
尽管劳累了一上午,爸爸还是赶快把我抱起,匆忙去看医生。
那年的麦假尤其的长,
天热引起伤口化脓感染,
小半个月我竟不能自主走路,
但妈妈可以天天陪着我,这倒让我有一丝小窃喜。
麦假过后一周我才能上学,接着就迎来了考试,
妈妈很担心耽误了一周的课程能否跟得上,
成绩出来,没想到我竟考了全班第二名,
我又自豪起来。
那年,我八岁。。。
麦天最热闹的就是家乡的麦场。
麦子收割后要放到麦场里碾场脱粒,然后扬场去壳去尘,
那时候村里每家每户都要有自家的麦场,
一个生产队的麦场又差不多连在一起,就是大麦场。
麦天要趁天割麦,
上午收割的麦子,下午一般要碾场去壳,晾晒。
遇到天气突变,要赶紧装袋储藏。
前几天还觉得添乱的孩子们,在麦场就派上大用场了,
会扫麦子,张袋子,也会装麦子,
在大人的夸奖下,
我张袋子的功夫和装麦子的速度都是突飞猛进。
在麦场上,家家户户都互帮互助,
待夕阳西下,
麦场上所有户家的工作都收尾完工,
大人们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村头也似乎飘来一股脂油烙馍的香味。
麦天的夜晚到来了,
晚饭后的孩子们围着麦秸垛玩起捉迷藏来,
嬉笑打骂声和着四周的虫吟蛙鸣,
是一场生动的天籁重奏曲。
夜深了,
铺一苓凉席在麦场上,
望着漫天的繁星,
伴着徐徐的夏风,
听大人们唠叨着家长里短的故事,
梦境里都是麦子熟了的味道。
(未完待续)
2020年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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