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

作者: 顽石与绛茱草 | 来源:发表于2020-04-06 13:03 被阅读0次

    四月下,空气中弥漫着梧桐花的淡香。白色的花朵像雪一样素白,一朵,二朵地落下来,躺在冬苋旁。冬苋的杆子也由青绿变成麻色,每一个枝节都有三四个托盘。种子,黑色滚圆,似微细的沙粒。近旁的西红柿枝桠四散,葱绿生荣。

    这是个不大的园子,十几个平方,种的东西可不少。节杆的蔬菜有辣椒、西红柿、洋姜,藤蔓生长的是葫芦、香瓜、丝瓜、苦瓜,还有各种蓊郁的树木。

    一过惊蛰,我就把地整好,找一个有太阳的日子,到市场上买来辣椒苗植上。辣椒有很多种类,本地的,杂交的;有线条椒、螺纹椒、朝天椒,十多个品种。杂交椒挂果快,植下去的时候,打着花蕾,不出一个月就能吃到辣椒。本地椒,辣,肉片厚,晒干后有嚼劲,用来炒肥肠,味道鲜美。两种辣椒我都植上。拐手笑着说,辣椒是喜欢生地的。哪来那么多生地啊。塑料大棚年年种,辣椒不是一样年年长势好?父亲常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现在牛粪是没有了,大粪也被窖起来,化成了水。只好散称些复合肥,在距离根部半尺的位置撒上。

    三月的春雨细细濛濛,整个田野、村舍氤氲在一片水汽之中。辣椒叶绿的发黑,茎梗青绿.拐手说,呵呵,长得不错,我这个老农都不及你哟。不足一个月,辣椒像绿色的冰凌,一条条垂挂下来,看着都美气。江西人不怕辣,什么菜都要放点辣椒。甚至直接炒着吃。小时候,阿军,他可以吃生辣椒。他还敢生吃鸡蛋,特别是刚产的蛋。我也学着样,拿着个新鲜辣椒,小口一咬,一股青中带辣的味道从舌苔传到大脑,赶紧吐掉 ,太不好吃了!阿军看了哈哈大笑。可惜,阿军死了。面对辣椒,有时不免怅然。

    辣椒是家常菜,从二月份吃到十一月份。霜来了,辣椒“树”被秋风吹瘦,叶片一个劲的掉,直到最后一个辣椒被采摘,它的大限就到了。有一天,它会被连根拔起,然后晒干,成为柴火,化成灰烬。最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归尘土。

    葫芦是同事给的。样式好看,灰白的壳。我怕开坏了口,弄破了整个葫芦,一直放在花格子上。二叔说,书呆子,这葫芦好看,不知道能不能装酒。二叔好酒,有时胃出血,为了江湖义气还得出战。王同事又问得紧,牛哥,葫芦苗出了没?(葫芦是他给我的。)嗯嗯嗯,我点头搪塞。问到第二次 ,就不好意思了。回到家,把葫芦顶部小心地锯开,还好,没裂。里面的瓤干成絮。籽是熟透了,剥离胎体,一摇一晃,沙沙作响。我倒出几粒,埋进土里。过了十多天,还不见冒苗,我有些急,会不会错过了时节。再隔四五天,我回家查看,它已经出土两寸多了,类似冬瓜苗。什么时候生出葫芦来,不知道。植物都具有神性,该长时,自然会成长。这需要耐心。

    最赖活的是洋姜。做菜地时把石块挑出来,扔到墙角,要肥缺肥,还有一堆“牛鞭草”。洋姜就是在这般环境中存活了下来的。春雨滋润,带毛的嫩茎不断被拔节举高,一尺、两尺,杆子也变粗变硬,在八九月份开出了第一朵橘黄色的花朵。象微缩的向日葵花圃。民间把洋姜称鬼子姜,度娘没说。我私自揣测,洋姜是洋货,就像以前称煤油为洋油、火柴称为洋火一样。说它是鬼子,多半有蔑视的意味。更何况来自于北美洲,不知哪一个好事者带入中国。现在农村菜园角落,或者路边时常见到洋姜的身影。在农村,它是不被待见的,农村没有专门种洋姜的人。它不配拥有一垄地,只是随便抛掷,不打一次农药,不施一次肥。它能健硕成长实在是一个异数。仲秋之后,叶杆枯槁,刨开碎石土,一个个白嫩嫩的洋姜躺在地上等待被人拾起。

    词条解释:菊芋,又名洋姜、鬼子姜,是一种多年宿根性草本植物。菊芋可以在年积温2000℃以上,年降水150毫米以上,-40℃至-50℃的高寒沙荒地只要块茎不裸露均能生长。一次种植可永续繁衍。不需施肥打农药,具有很强的抗旱性。菊芋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官员称为“21世纪人畜共用作物”树木,大多是常绿植物。

    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桂花树。有四季桂,天一寒一热,最容易催出花朵。夜半回家,暗香浮动,沁人心脾。还有黄金桂,它的花是一簇簇的。该树种,叶片少,花期短,只有二十来天。这二十来天,它卯足了劲,开的泼泼洒洒,令人惊异。我细看过它脚下的泥土,砖块瓦砾纵横,与一点灰色的泥土结成很硬的泥痂。有的甚至是一片废墟之地,主人已经搬迁,桂花树独自经营日月,酿造花期。八月的风一吹,花繁满枝,在绿叶衬托下,煞是好看。关于桂树,山榉爷爷讲过一个故事。当时是在八月份,天空布满星辰,月亮圆而亮。老人摇着蒲葵扇,和外公促膝而谈。他说,天上是有月宫的,月宫里住着嫦娥。月宫上有桂树,桂树下有玉兔在捣药。还有一个被天帝惩罚的吴刚。桂树砍过之后又能愈合。我吃惊地看着山榉爷爷。还有这奇事?这是古书上说的。老人嘿嘿笑着。这以后,只要望着月亮,我就想起山榉爷爷的故事,就会自觉辩识那团黑影是不是桂树?树下的影子是不是吴刚?他使我最初认识到天宇的神奇诡秘。那后来我在《南部烟花记》和唐代小说中读到了这些故事。我想详细地告诉山榉爷爷,可是他已经入土十多年了。桂花是名贵花卉,是美好事物的象征。《西京杂记》中记载,汉武帝初修上林苑,群臣皆献名果异树奇花两千余种,其中有桂十株。公元前111年,武帝破南越,接着在上林苑中兴建扶荔宫,广植奇花异木,其中有桂一百株。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也提到桂花,当时桂花引种宫苑初获成功,并具一定规模。很多文人墨客也甚是喜欢,在桂树飘香的时节留下无数诗词歌赋。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 (唐。李商隐《昨夜》)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宋。李清照《鹧鸪天》)天遣幽花两度开,黄昏梵放此徘徊。不教居士卧禅榻,唤出西厢共看来。(宋。陈与义《长沙寺桂花重开》)

    桂花被引入名流宅院,现在又入寻常百姓家,在屋角,在宅院,在地头,真不知是幸焉还是歹焉?为了使园子有四季变化,在树种上选择上颇为踌躇。后来仔细想,春天得有花看,我种了梨树。秋看落叶,我种了银杏。它们各自占有一隅,在自己的方寸间自在生长。花谢叶落,草木知春,演绎世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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