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家门口有两棵的梨树,自她小时便种下了,此时正是刚开始成熟的季节,深绿的树叶遮盖着浅黄色的梨子,让树下仰头看的三儿咽了咽口水。母亲总觉得梨子还能长,等它再大些再摘,可三儿才等不了那么久。她挑了一个父亲母亲都不在家的下午,自己把长凳搬到院子里,从墙角堆着的老物件中抽出一根断了的竹竿,站在长凳上开始够树上的梨子。
可是无论她怎么踮脚,还是差一大截。三儿扔掉那根竹竿,找来一根稍微长一些的扁担,满心期待地踏上长凳,伸长了手臂去够,气人的是,依旧差一段。
裴若宣从门口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拼命”的三儿:由于钻来钻去找合适的工具,她头发上还沾着枝叶,身上有一道道黑印子。她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因为愤怒嘴巴嘟着,眼睛瞪圆,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她手臂伸得老长,连带着上衣也往上走,露出一截肚子。
裴若宣忍俊不禁,示意三儿下来,他接过扁担,就站在地上,往上挥动着,几个梨子落了下来。三儿飞快地跑过去捡地上的梨子,可是却发现由于树太高,掉落下来的梨子“伤得不轻”,大半破碎,汁水乱溅。
“哎呀,都坏掉了。”三儿苦着脸,指着梨子对裴若宣说。
“是啊,那我踩在长凳上,托着你,你轻轻摘下来,就不会摔坏梨子了。不过你要小心,别把你摔坏哦。”裴若宣笑着捏了捏三儿苦大仇深的脸,一把抱起她来,然后自己站在了长凳上,往上举着三儿,让她去够树上的梨子。
裴若宣只是把她当个孩子,可三儿却被这个“亲密接触”吓得不轻。他的手托举着她的腰部,那是多么滚烫的手掌,让三儿脸都发烫。她艰难地向上伸手,感受着随着自己的移动,裴若宣脚下的长凳摇摇晃晃,她的心里也如同海水翻涌。
三儿终于够着一只梨,把它完好无损地摘了下来。她举着梨子,挥舞着手臂。裴若宣也发出兴奋的笑声,他自己先慢慢走下长凳,然后举着的手臂往下放,让三儿踩在长凳上。
等三儿踩稳了长凳,他才松开手。
“三儿,我想借借你二姐的英文字典,她在家吗?”裴若宣对长凳上的三儿说。
“她去找同学写作业了,没事,走,我去给你找。”三儿跳下长凳,往屋里走去。裴若宣跟在她身后进了门。三儿的屋很小,姊妹三个挤在一张床上,多把凳子都放不开了。此时,生病还未痊愈的大姐正在床上睡着了。
趁三儿背着他们,蹲在角落里找书,裴若宣摸着大姐的额头问:“大姐睡了多久了?”
“她早上喝了点玉米糊就睡了,今天还没起来呢。”
裴若宣听了点点头,他轻轻抚摸着大姐的头发,而后鼓起勇气,用手指温柔地描过大姐的眉毛、眼睛、脸颊,眼里全是疼惜。
“呐,这儿呢!”三儿站起来,转过身来,递给他那本厚厚的英文字典。他急忙收回手,接过字典,谢过便出门。三儿注视着裴若宣远去的背影,眼睛一眨也不眨,一直到拐角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
回到家,裴若宣把那本字典放在一旁,翻都未翻开。他并不需要那本字典,他只是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去看望下那个生病的姑娘。
而另一边的院子里,三儿双手捧着那个还有点泛青色的梨子,左右打量着,她一直回想裴若宣有力的手掌托起自己的瞬间,回味他轻轻把自己放在凳子上的感觉,跟飞一样,她想。她忽然傻笑了起来,心里悸动不已,把那只梨子揽在怀里,感受着梨子和衣服里一个硬物的磕碰。
谁都不知道,那件衣服再里面一些,有个三儿自己缝的小口袋,里面装着一枚硬币——三儿生日那天,她和裴若宣在街上结账时掉落在地上,两人一起去追的那枚。
裴若宣走后不久,大姐就醒了过来,她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人温柔的抚摸,却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她问三儿:“刚才谁来过了?”
“裴叔叔。”三儿回答。
“恩,裴叔叔他来干嘛?”
“他来借书,还问你睡多久了呢。”
大姐垂下眼帘,她确认那是裴若宣的抚摸,一贯习惯低头的她把头埋得更低,藏起心里的喜悦和娇羞。
大姐只是照顾大姨那几天心里和身体上都太累,又赶上天气变化,所以即使烧退后,身体还是有些虚,一时缓不过来。裴若宣于是跑到河边钓鱼,旁边放着鱼竿,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并未看进去,他在心里祈祷有条大鱼能够上钩,给大姐好好补补身子。
浮标一有点小动静,他便急忙查看,这样当然钓不上鱼来,更别提当时并非钓鱼的好时机了。一个下午过去,裴若宣空手而归。
最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几张钞票来,那是他省吃俭用半个月省下的。他从旁边钓鱼人那里买了一条大鱼,在鱼嘴山系上稻草绳,提着便往三儿家走去。
“今儿运气真好,钓了条大鱼,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也做不了那么好吃,提到你这大家一起吃吧!我也蹭个味道。”裴若宣对着三儿父亲说道。
三儿母亲接过那条大鱼,脸上笑容灿烂。没过多久,那条鱼就变成一锅鲜美的鱼汤,其中有一碗,带着满满的心意,端到了大姐面前。
裴若宣偷偷瞅着大姐,大姐端起碗来喝汤,也拿余光瞅着他。谁也没有看到,裴若宣冲着大姐亲密地眨了眨眼,更没有人看到,大姐喝着喝着汤,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大姐之前一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头也晕晕的,仿佛血液不往上涌。可是在那个眼神里,在那碗鱼汤里,她好似一切都痊愈了。又或者,她迫不及待希望自己好起来,去裴若宣一起劳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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