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波斯诗人阿马尔·开阳的诗:
“我们来了有什么用?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哪里是织成我们生命的经线?多少脆弱的身体已为这世界所粉碎了!它们化成的烟又飘散在哪里?”
“我们乃是上天弈棋时的卒子,在生存的棋盘上,我们只作为它的消遣物,那以后我们就一个个又回入虚空的盒子里。”
看勒内·格鲁塞的《东方的文明》,其中引用了开阳的诗句。他是一个怀疑主义者,并且是哲学式的怀疑。他还说,“所有人类都是注定要到天堂或地狱去的。但谁曾去过地狱呢?谁又曾从天堂转来过呢?”他对生命进行思考,他的思考让人感到生命的迷茫和虚无。人到底要去向哪里?如果不知道去向哪里,那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成了上天的一枚棋子,棋終又回到空空的盒子里?
对于生命,古人和今人完全相同,都会思考何去何从。从世界上几大文明来看,基督教世界、伊斯兰教世界、儒教世界好像都不够透彻,只有佛教世界才是真正的透彻:万事皆空。地球上的生命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人类历史也会有一天走向终结。历史上帝国的缔造者如亚历山大、穆罕默德、成吉思汗也都变成了历史的死灰。一切都如烟云般流变,一切都是虚幻泡影。佛家,是生命的大智慧。
人生就是苦难,苦难来自于身体,所以古人就幻想着没有身体的人的存在,幻想人是纯粹的精神。如果没有了身体,那人就是一股精神,或者是一团气,也就没有苦难了,也就自由了,可能也不会再去思考人生意义了。但是人有身体,怎么办?那就使劲的贬低身体,贬低身体就是抬高精神。这就出现了苦行僧。苦行僧就是追求精神、超越身体的结果。超越身体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是想尽办法使劲地使身体经受折磨就行,比如挨饿、爆嗮、冷冻、住狗窝、不睡觉、不穿衣服等。现代的人更懂得怎么科学地让身体经受折磨,有种方法是把自己好端端的肢体截掉,这叫截肢癖。罗伯特·伯顿在《神经科学是什么》中讲到,“如果我把腿伸到公共汽车的车轮下面,它会从我腿上轧过去,我的腿一定会被撵掉。”
这些极端的折磨身体的行为,想想就残忍,非一般人做不出来。对于绝大部分一般人来说,即使追求精神,也不舍得用极端的方式折磨身体,受不了。怎么办呢?佛教,尤其是中国化了的佛教,可以为一般人提供温和而舒适的遁世方式。不用风吹日晒,也不用截掉自己的腿脚,嘴里叫叫“阿弥陀佛”就行了。
以上说这么多,其实我是觉得波斯文化很不得了,尽管受到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的占领和统治,但波斯文化的根底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宗教、文学、雕塑、绘画等绵延几千年,表面上看皈依了穆斯林,实际上是波斯文化对穆斯林的改造,所以至今伊朗和阿拉伯世界还是不和。开阳作为波斯文学史上一个代表人物,相当于在北宋时期就对人之生命作形而上的哲思,相比那时中国人的那点事,他的思考对整个人类来说也许更有意义。开阳死于1123年,这一年是北宋宣和五年,正是水泊梁山闹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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