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固,杜陵(今西安市雁塔区)人,因为父母早逝,所以很想早点结婚找到家庭的温暖。然而他越急着脱单就越是事与愿违,几次求亲均因为各种原因告吹。
贞观二年(公元628年),韦固准备前往清河(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游历。路过宋城(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的时候在城南的一家客店里住下。
此时有人为介绍相亲,对象是前任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韦固欣然应允,与媒人定下明日见面,地点在客店西侧的龙兴寺门前。
脱单心切的韦固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见面地点,此时月亮都还没有下山。韦固在那里见到一个老人正靠着自己的行李坐在寺院门口的台阶上,借着月光翻着一本书。
韦固偷偷上前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竟然一个都不认识,于是问道:
“老人家您看的是什么书?我从小苦学至今,书籍没有一本看不懂的,就算是西方的梵文也难不倒我,却只有您这本书上东西我完全没有见过,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笑答:“这并非是人间之书,你又怎么可能会见过?”
韦固又问:“那这是什么书?”
老者答:“此乃幽冥之书。”
韦固这才明白了老者的身份,却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幽冥之人,怎么回来到这里呢?”
老者又答:“是你起得太早,而不是我不该来。幽冥官吏管得都是活人之事,怎么能不来人间办公呢?现在路上的行人,有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只是你认不出来罢了。”
韦固继续与老者攀谈:“那么老人家,您是主管什么工作的呢?”
老者答:“主管婚姻登记。”
这正好是韦固最关心的事情,大喜过望的他赶忙说道:
“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多年来一直想着能够早点结婚,以延续家中香火。可是为此奔走已有十年,到现在也没能成功。今天我是听从媒人的安排,来这里商议与潘司马女儿的婚事,请问这次能成功吗?”
老者马上回答:“不会。你未来的妻子现在才三岁,将在十七岁那年嫁进你的家门。”
此时韦固发现他身边放着一个袋子,便问:“这里面是什么?”
老者答:“是红线,用来系在夫妻二人脚上的。无论你们是两家世仇,或者贵贱悬殊、或者沦落天涯,抑或南北相隔,此绳一系,便无法拆散。你和她的脚上已经被红绳相连,就不要在想着其她人了。”
韦固马上又问:“我的妻子现在在哪?她的家中是做什么的?”
老者答:“就在你所住的客店以北,是一个卖菜老太太家的女儿。”
韦固又问:“我能见到她吗?”
答曰:“老太太姓陈,经常抱着孩子来到市场上卖菜。你可以跟我走,我带你去看。”
天亮之后约好的人没有来,于是韦固便跟着收拾好东西的老者来到了米市。在那里韦固见到了一个瞎眼的老婆婆,怀中抱着三岁的女儿,看上去十分穷困。老者指着那个小孩说道:“那就是你的未来妻子。”
韦固见状大怒,问道:“我能杀了她吗?”
老者答:“此人命中当有富贵,且是因你而贵,怎么能杀呢?”说罢便消失不见。
韦固回到家中磨了一把快刀,然后找来一名仆人说道:“平时就属你办事最得力,去帮我杀了那个小孩,回来重重有赏!”
仆人当即答应。第二天仆人揣着刀来到集市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那个小孩并在之后逃离。这个市场都被这种行为所惊动,多亏了仆人跑得快,才总算是逃回到家中。
韦固马上问:“刺中她了吗?”
仆人答:“我是瞄着她的心脏刺的,结果却只是刺伤了她的眉心。”
之后韦固又相亲多次,却总也不能如愿。就这样过了十四年,韦固依靠父亲的关系被委派到了相州(今河南省安阳市)做官。相州刺史王泰让他代理司户掾一职,专门负责刑讯。
因为韦固的工作能力突出,受到了刺史的赏识,于是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王家小姐年方十七,亭亭玉立,这正合了韦固的心意,让他满意至极。
唯一奇怪的是王小姐的眉间总是贴着一枚花钿,即便是休闲或者沐浴之时也不曾摘下来。二人成婚一年后,韦固逼问此事,王小姐潸然泪下,哭着说道:
“其实我并非刺史大人的女儿,而是她的侄女。我父亲原本是宋城县令,我尚在襁褓之时便在任上去世,后来母亲和哥哥也先后亡故,家中只在宋城以南还有一个住所,与奶娘陈氏一同居住在那里。”
“因为住所距离客店很近,便以卖菜勉强维持生计。奶娘疼我,不忍心把我丢在家中,便将我带在身旁。三岁那年,奶娘抱着我到集市上买菜,突然出现一个恶贼将我刺伤,如今疤痕尚在眉间,所以才用花钿遮掩。”
韦固问:“你的奶娘是个瞎子吗?”妻子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韦固说:“刺伤你的主谋就是我。”
随后将实情尽数吐露,夫妻二人从此愈发相敬。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官至雁门(今山西省代县)太守,王氏也受封太原郡夫人。这时候韦固才明白冥冥之中自由定数,是无法改变的。
这件事后来被当时的宋城县令知道,他便亲自将宋城南的客店题名为“定婚店”。
考证和吐槽
这个故事出自唐人李言复的《续玄怪录》,原题叫做《定婚店》。《情史》的作者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故事,错将原文中唐宪宗的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写成了唐太宗的贞观二年(公元628年)。
这个故事是公认的月老以及红绳的由来,由此还诞生了两个成语:月下老人和红绳系足。
但这个故事同样是乍看结局圆满,细看槽点泛滥。首先这个韦固按照今天的观念来看就是个人渣,因为不喜欢自己的未来老婆,竟然想出了杀人灭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
在《续玄怪录》的原文中,老者劝阻韦固后身形消失,后面还有这样一段话:
固骂曰:“老鬼妖妄如此!吾士大夫之家,娶妇必敌。苟不能娶,即声妓之美者,或援立之,奈何婚眇妪之陋女!”
对自己的未来妻子不满意后,韦固当即就骂老者是“老妖鬼”,还声称自己是士大夫人家,娶妻要门当户对,就算做不到也要找个漂亮歌伎做老婆,不可能去娶一个瞎老太婆家的穷丫头。可见其对穷人的鄙视。
当然他的思想也是受到当时封建思想局限的,但不管如何局限,单单因为不喜欢就谋划杀人,这样的家伙无论活在哪个时代都不可能是个好人。
而这个家伙后来居然还当着王小姐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谋杀未遂的事实,可见他根本不认为此事有问题,反而当做一种奇妙的缘分。
而王小姐居然也啧啧称奇表示赞同,只能说明她也认同这样门当户对的逻辑,并且认为女人就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你的老公与你相敬如宾,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如果你没有那个当刺史的叔叔,依旧是一个卖菜老太的女儿,那么面前这个男人就会用他亲自磨好的刀来要了你的命。
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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