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典典的蟹妈
曹文轩的长篇儿童小说，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我读过他的《草房子》和《青铜葵花》，以及他最新出版的《寻找一只鸟》。这些长篇小说均以孩子的视角展开叙述，让读者在不疾不徐的长篇叙事中领略着诗意的文字之美，体验着人世间百味杂陈的感情，目睹着一个个在生活的苦难磨练中不断成长的鲜活的少年儿童形象，为他们哭，为他们笑。
一直以为曹老师是擅写长篇小说的大家，没想到，他的短篇小说也同样精彩。最近读到的他的一篇短篇小说《古堡》，就是一个生动的例证。
这篇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大山脚下的少年麻石和森仔从小就对大山高处的一座古堡好奇，据说那里有一座谁也没见过的古堡，里面藏着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两个少年下决心长大后上山探险，发誓一定要找到那座古堡。他俩长到十四岁的时候，某一天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进山，开始了寻找古堡的探险之旅。在爬山的过程中，随着天色由白变黑，两个少年经历了疲惫、饥渴、胆怯，甚至互相埋怨，心生退却之意，但最终还是相互扶持，一起走夜路，在黎明到来之前，在山顶找到了古堡。而想不到的是，眼前的古堡却是一堆乱石。两个少年先是失望痛哭，后来在太阳升起的刹那顿悟，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没有白走一遭。
这样的故事，多么像我们人生中追梦的旅程！看似简单，其实隐藏了很深的寓意。
我们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过梦想。在追梦的过程中，面对着始料不及的艰辛，我们曾有过麻石一样的坚定不移，也曾有过森仔一样的犹豫不决。一路走来，我们心中的麻石和森仔一会儿打架，一会儿和解，在这样分分合合的斗争下，我们最终靠近了梦想的目标。但是，梦想的目标真的如梦想中一样吗？未必。如果令人大失所望该怎么办？麻石和森仔这两个孩子在小说结尾表现的态度，给了我们最好的答案。
“这两个孩子坐在山顶上，面对着太阳开始泪汪汪地唱歌，麻石唱一首，森仔唱一首，麻石唱了七首，森仔唱了七首，两人一起又唱了三首……”
这是一种历经磨难成长后的达观态度。更何况，两个孩子对于古堡这个梦想的追逐，只是出于单纯的少年心性。
最初，两个孩子对于古堡的向往只是出于好奇，他们在七岁时曾经攀爬过一次，结果失败了，遭到了山下全体居民们的嘲笑。为此，两个孩子不服输，决定长大后再来一次，只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孬种。最终，凭着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他们爬到了山顶。其实，他们寻找古堡，从头到尾都不是以功利为目的。唯有如此，在看到真正的古堡不似想象中那样时，他们才会以单纯的少年心性，在大自然的景色变换中，很快从失望转为释然。假如换作两个利欲熏心的成年人，一心为了寻宝而忙活了大半夜爬上山顶看到一片废墟，估计会懊丧到指天骂地，恨自己浪费了时间。
在读《古堡》的同时，我的眼前一直闪现着少年的我跟小说中两位小主人公相似的一段经历。那时，我和我的同学们刚上高中，那所高中位于渤海湾往南不到一百公里的位置，因为海水侵蚀的原因，土壤常年盐碱化，洗脸洗衣服用的地下水都是苦涩的。当时的我们从未亲眼见过大海，却因为每日用水感受着大海对自己的召唤，一个个忍不住心有向往。终于，在某一个周日午后，我跟两位女同学约好，骑车一路向北，下决心去看看大海到底长什么样子。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们仨沿着一条砂石路往北骑出去很远，路两旁伫立着齐刷刷的白杨树，白杨树外绵延着金黄的麦田和油绿的棉田。我们仨一开始还能说着笑着，憧憬着大海的模样，到后来只剩下机械地蹬着自行车，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当我们仨连骑车的力气都不够用了的时候，便推着车往前步行。后来遇到一位在棉田里捉虫的农家女人，我们向她打听海边离这还有多远，她十分惊讶我们仨竟然骑车去往海边，她阻止我们说，海边还远着呢，你们就算骑到天黑都未必到达。她说她以前跟男人坐拖拉机去过海边，说那里没什么好看的，到处白茫茫一片，不见人影。再说，你们三个女孩子家到那里去也不安全，还是趁天黑之前掉头回学校吧，以后长大了总有看海的机会。就这样，我们仨的海边探访之旅无功而返。
此后，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探访海边的事，但是，大海成了我们心头的梦想，直到我们多年以后离开家乡，来到了真正的海边。尽管海边不像当年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单调，却也不如我们想像中那样美好。但是，回忆起当初我们仨为了看海骑车前往的途中，那种单纯的充满向往的少年心性依然隐隐荡漾在心中某个地方。或许，唯有看不见的远方的梦想，才会激起少年们勇往直前的力量吧。而梦想的实现与否，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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