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之道,有教无类,况髫年之童子英华未露,非有大见识者不能辨其妍媸,往往有少时聪明而长成未必聪明,少时愚鲁而长成却又聪明者,祖德之培植不同,故子弟之成败难定。总之我为塾师,即有塾师之道,教之读书,教之做人,随事随时为之讲解,一日讲得一个字,十日便讲得十个字;一日讲得一个典,十日便讲得十个典,日计不足,月计有余,故讲解之为功最大。
乃有妄自尊大之师,谓孩子尚幼,与之讲未必听得来;谓孩子太愚,与之讲未必能领悟;甚有因某生之修金较重,遂常为之讲解,而不使他生与闻;因子侄之为我亲人,遂私为之讲解,而不使诸生与闻者,行同市狯,识类井蛙,岂是为师之道?即谓学不躐等,而一堂坐论,大众同闻,何碍于事?所以师之以成心待人、以不肖之心待人者,皆因其为孩子而忽之也。岂知孩子从学于师,师或真心教我,或未真心教我,记之于心,终身不忘。
尝见村塾之师,或有一二门人另从别师成名,必夸耀于人曰:“是尝从学于我,我之徒也。”然试扪心自思:当日课此徒时,果然尽心尽力、无愧于师否?夫果尽心尽力、无愧于师,其徒必感之于心、形之于口,不待其师之自言也。若未尽心尽力以教其徒,其徒方阴悔当日之误从此师,而师反洋洋得意也,岂不谬哉!故凡人之训人子弟者,当为他日计,而无为目前计也。
某明经告予曰:某为童子时,会从一乡先生,学问颇好,人品亦颇端正,但于同堂讲书之外,必捡一空时,私为世兄讲论,时予小有聪明,颇为先生赏识,而先生方与世兄讲时,予猝然至,先生即闭口不讲,时予年幼,意先生必有秘传,而不肯使予闻也。越数年,予应童子试冠军,而世兄尚未明白,且终其身未明白,不知先生当日之所讲者何书、所传者何诀,而世兄竟未得其秘也。先生世代书香,族中入泮者多人,中式者多人,而先生竟以布衣终,书香亦于先生止,或者其心之私,不合圣人大道为公之旨乎?予闻其言而异之,窃谓趋庭之训,不外雅言,圣人之道如大山,任学者之櫵采,力大者多得,力小者多得,称其愿以相偿,而于大山之量无损也。彼某先生,私为其子讲,而不使学生与闻,将谓学生之不如其子乎?抑恐学生之胜于其子乎?吾不知其何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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