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河北人,1937年出生于定州的大洋平村。他本是那个时候的富二代,我的爷爷是当时有名的生意人,整条街都是爷爷开的油坊。
老爸兄弟姐妹八个,老爸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二哥不满一岁时不幸夭折。
在当时很多人都吃不饱饭时,他们兄妹几个可谓条件优渥,衣食无忧。可是就在老爸十二岁那年,一切都改变了。
在村里,总有一些人嫉妒别人过得好。枪打出头鸟,爷爷干的太出色了,遭到村里一些人的记恨。他们想尽各种方法破坏爷爷的生意,还在半路上劫下爷爷拉麦子的车。
爷爷是个烈性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你横,我比你还横!你抢我的粮食,我就拿枪跟你干!
爷爷做生意精明干练,但是不懂政治的凶险,他花钱找人买了一些武器枪支,本来是想对付那些跟他作对的人,让他们有所收敛。但是他不明白在刚解放时自己买枪意味着什么。
果然,有人告发爷爷,说他私自买枪,公然反对共产党,是蓄意造反,这还了得?
爷爷立刻被定为危险人物,要立刻抓捕。一旦造反罪名成立,是要处死的!
爷爷还不知情,在家里吃晚饭时,一个人来报信,让他快点逃走,否则有性命之忧。爷爷顾不得想太多,便只身逃走。
原来解放前爷爷做生意时,认识不少人,因为他乐善好施,口碑很好,在当地享有一定威望。
有一次同村的两个人被抓起来,他们家里的人过来请爷爷帮忙。他凭着自己对这两个人的了解,认定他们不是坏人,就托人打听消息,又花钱把他们领回来,让他们回了家。
也许这在他,并不是太费力的事,但对那两人,却是救命之恩。爷爷后来才知道,这两个人是共产党。
解放以后,这两个人都有了官职,爷爷被告发后,他们了解爷爷的为人,但事出紧急,只能先派人去送信,让爷爷先避一避,等过一阵子风声不紧了再做打算。至于家里人,政府不会太为难他们的。
爷爷在外面风餐露宿,逃到包头,当时这里只有东河区比较繁华。爷爷在这里租了房子,知道河北是不能回去了,打算在这里重立门户。
过了一年,他得到消息,政府决定没收他的家产,对他和家人,就不追究了,于是他决定先回去把几个儿子接过来。
当时老爸的大哥出去当兵,三哥和四哥都上到了初中,老爸当时只有十三四岁,就被迫出来了,最小的弟弟才几岁,跟着母亲在老家没有出来。
爷爷带着三个儿子在包头最繁华的大街——新兴大街上卖过烤红薯,后来又推着三轮车送货,从东河区送到昆区,现在坐公交要四十分钟,而那时还没有马路,很多地方都是一片荒滩,完全是靠两只脚走下来,还推着一车货。
爷爷领着三个儿子从黎明走到天黑,多少次饿的两眼昏花,也舍不得花钱买碗面吃,只是吃随身带的烤红薯解解饥。
在老家吃的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大米白面管饱,还有母亲的悉心照料,就是爷爷一个人逃出来时,有那两个人的照顾,他们在老家也没有受太多的治。
跟着爷爷出来后,几个男人的生活可想而知。没有人洗衣做饭,每天回到家里冷锅冷灶,他们还得自己洗菜做饭。也就是从这时候起,锻炼了老爸的厨艺和自立。
老爸任何时候都衣冠整洁,从头到脚,衣服和鞋子,不管新旧,都洗的干干净净。做饭还特别好吃,苦难在一个人年少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老爸便是在这样的磨砺中长大。他在出来的兄弟里是老小,拉一天的车子对于他来讲远远超出他的年龄,经常磨的脚起泡,肩膀也磨破,被绳子勒得生疼。刚出来时,经常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想念母亲。
他真不想干这个了,卖烤红薯要轻松的多,可是拉车送货挣得多,他们攒够了钱,才能把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接过来。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了动力,咬着牙坚持走。
由于长期吃饭不规律,再加上恶劣的天气他们也风雨无阻地走,老爸得了胃病,经常疼得呲牙咧嘴。有一次因为天冷风大胃受了凉,半夜被疼醒,在床上打滚。爷爷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束手无策,他没有钱送儿子去医院。
老爸从来没有这么剧烈的胃痛,仿佛有人用针在他的胃上来回扎。他打着滚, 想让那种针尖的刺痛感减轻一些,但痛得越发厉害了。
他们租的房子隔壁邻居是卖花生的,听到了动静,拿过来一碗炒熟的花生米和一杯热水,让老爸先喝了热水暖暖胃,再把刚炒熟的花生米细细嚼着吃了。说这是他们河南老家的一种偏方,专治受寒风刺激的胃痛。果然,吃完花生米后,老爸的胃痛缓解了很多。
后来日子好过了,老爸也一直喜欢吃花生米,每次想起这次胃痛还心有余悸,他说,那时他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就想见母亲一面,他觉得自己活不过那一夜了。
一碗炒的热乎乎的花生米,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没有那么神奇的功效,但是对于缺乏营养、身体迫切需要热量来补充的老爸来说,就是那一颗救命稻草。
事后,爷爷非常感激那位邻居,他却憨厚地笑笑说:“这没啥,顺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那些苦难的日子,因为一些善良的人,因为一颗热切的心,让我们怀揣希望走下去。当时没有什么,过后再看,每一段路,都不会白走,它总会在你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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