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约了梦境收容所的张先生,并在电话里简单的陈述了妻子的症状。
张先生表示他会尽力而为。几天后,我们费尽心思终于在芙蓉北路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这家门口装饰着常青藤的梦幻般的老房子。妻子脱了严密的遮阳外套。我们一同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上了楼。侍者给我们开了门。房间里昏暗无比,正对门的书桌上亮着台灯。我们走过去,书桌后正襟危坐的张先生抬头从半月形眼镜下方瞥了我们一眼,示意我们坐下。
“尊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张先生开口问。
“大概半年前吧!那时我发觉爱人的身体正在逐渐虚化,轻飘飘的如灵魂一般穿透物体,暴露在阳光会有一层晶莹剔透的物质覆盖在身上。”我如实回答。
“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张先生补充道。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当时我几乎吓坏了,难道爱人真的属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仍然难以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此刻,妻子低头安静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张先生神情严肃,稍作沉思陡然间一把拉开身后的窗帘,妻子尖叫一声,敏感的背过身去,阳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金光闪闪的光斑,如梦似幻。
张先生重新将窗帘拉上,转身对妻子说:“麻烦你把手伸过来。”
妻子看我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照做了。张先生伸手穿过妻子半透明的身体,像碰触虚幻的梦境……
良久,张先生下定结论说:“很遗憾……尊夫人是典型的梦境形象。她甚至感受不到火焰烧灼的痛楚。如今她正从梦中醒来,关键是谁在梦她……”
“我千方百计找到这,你能帮我什么?”我近乎乞求道。
张先生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只负责收容人类世界的梦境形象。在这段时间,每个梦境形象都要住进一个特殊的培养皿,直到他们从梦中醒来。”张先生说,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梦醒时分所有梦境形象都将恢复成他们的本来面目,可以是任何事物,飞禽走兽,花草鱼虫……那才是他们的现实。这点你应该了解过。”
“我在意的是……爱人的现实究竟是什么?又何为现实与虚幻?”我问。
“严格来说是谁梦见了她才对。”张先生纠正道,“目前我不太清楚,只有等她醒来才知道答案。”
“你刚才说的培养皿是怎么回事。”
“一个安然入睡的场所,确保每个梦境形象顺利醒来。”
于是,我征求妻子的意见:“你愿意留下吗?”
妻子肩膀微微颤抖在小声的抽泣。我触碰她虚幻的身体,却无法给予她更多的安慰。
“我该怎么做?”妻子无助的看着我。
“那么,请跟我过来吧!”张先生起身说。
我们一同下了楼,张先生掏出钥匙打开楼梯间的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泼墨般漆黑一片。他不知从哪儿点了盏老式煤油灯,我这才看清门后是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张先生提着灯走在前面,我和妻子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拾级而下,他不时回头给我们照亮脚边的路。不久,我们拐进其中一个房间。
张先生开了灯。这是一间偌大的胶囊旅馆模样的房间,过道两边堆砌的密密麻麻的玻璃隔间让人倍感压抑。每个玻璃隔间都有恰当大小,人可以很舒适的躺在里面。我拥抱妻子虚化的身体跟她告别,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在外面等你醒来。”
很快,张先生找了个空位让妻子躺进去。
“安心入睡吧……”张先生嘴里念念有词。他锁上隔间玻璃门,并让我在左上角贴标签的地方备注下妻子的姓名及相关资料。
“你先在家耐心等候,到时间我会通知你。”他又叮嘱道。
我点点头,留了联系方式辞别张先生,一连几天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半个月后,张先生来电话说妻子已经醒了,让我过去认领。我感觉有些不妙。
张先生推门进来将一个精致的竹编鸟笼放在我面前,里面关了一只叽啾叫个不停的金丝雀。我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这里有一枚戒指,戴着它能听懂鸟类的语言,它是伊斯兰传说所罗门王指环的复刻品。”张先生说,从抽屉拿出一个小木盒。他开价20万卖给了我。
我戴上戒指,提着鸟笼出了门。
“你还好吧!我在等你接我回家呢!”这时,我隐约听到鸟笼里的金丝雀在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