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在吗？”
李维雅来找李维信。
“你家主子在吗？”
“回姑娘的话，主子这会儿不在万象阁。”
“他去哪儿了？”
“回姑娘，主子一早被国主叫去了。”
“哦，那卫茗在吗？”
“应该在的。那边。”小宫女指向章微明的房间。
章微明听到走到自己这边来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叩门声。
“卫茗，我进来啦。”一个身着柔蓝色衣裙的娇俏人儿走进来。
章微明起身拱手见礼。
李维雅一边环顾四周的陈设，一边说：“卫茗，你看我今天穿的柔蓝色衣裙怎么样？”
章微明觉得柔蓝色的衣裙减少了李维雅身上带着的那股子傲慢之气，显得端庄安静了些。于是，章微明伸出大拇指。
“哈哈，你也觉得好啊！太好了。我以后就让他们多帮我做一些青蓝色系的衣裙。”李维雅咯咯笑着，只是这笑声里多了些酸涩。
“卫茗，以前看你穿逍遥游色的衣裙就觉得好看，萧大哥穿素采色的衣服也好看。我也只会用好看来形容了。”李维雅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没有你和萧大哥的文采，讲出来的话引经据典，让没文化的人听不懂，即使是有文化的那些也要思忖思忖。”
章微明心想，你这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讲话不就是为了让人听懂吗？听不懂的话还不如不讲呢。
“卫茗，你跟萧大哥很熟吧？在书院听学那阵子，所有的人都觉得你跟萧大哥是很好的搭档。你不会讲话，我们都无法跟你正常交流，萧大哥却可以。这得是有多熟悉才能做到呀。可是，你们不是才认识没几天吗？真让人费解。”
李维雅自顾自说着。章微明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萧远是牧云的大公子，未来牧云的国主。章微明，现在的卫茗，逃难到东川的越秀人，李维信的侍女。二人身份悬殊，却在低眉书院相处融洽，配合默契。在世人眼中，萧远从来疏离恬淡，雅正端方，从不与他人过从甚密，行走四方却形单影只，宁愿清净孤立。这样的萧远却与一个身份悬殊的宫女往来频繁，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极大的漏洞，便会揣测其中的缘由。
“卫茗，前阵子在牧云的时候，我看着萧大哥的背影，就使劲儿猜，为何萧大哥的眼里心里只有卫茗你呢？我为了让萧大哥能看我一眼，花了不少心思，费了不少体力。”李维雅仔细打量卫茗，发现卫茗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卫茗，你脸色不太好，是我说错什么了？还是我猜对了什么，让你担心自己的未来？”李维雅问。
“算了，你也不会讲出来。这回我去牧云，还听到了一件事，就是——萧大哥要议亲了。”
“议亲？”章微明听到了这个词。
“你知道吗？我一直喜欢萧大哥，这个告诉你也无妨，我们都是姑娘家，讲讲心里的小秘密也不要紧的。再说，恐怕我喜欢萧大哥都不是秘密了吧。”李维雅有些尴尬。
“我曾经嫉妒你，因为你是能入了萧大哥眼的人。因此，曾经想过将你赶走。”李维雅小心翼翼说，“却没料到让你身陷险境。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母亲对我说，喜欢一个人与别人无关，更不可以伤害别人。喜欢他，可以设法让他也喜欢你，去做让他喜欢的事。于是，我就去做萧大哥喜欢的东西，比如吃的东西。”
“可是，试过之后，我发现，去做他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并不能让他欢喜。更加让我束手无策的是，我突然发觉，我对萧大哥的喜欢仅仅是喜欢，就像喜欢一件心爱的物件那样。”
“把萧大哥比作一个物件一定是不对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你能明白吗？”李维雅将目光再次落在章微明脸上。
章微明的脸色越来越白。
“卫茗，你是担心我抢走萧大哥吗？呵呵，你别担心，我才不会跟你抢。如果你能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你就会明白，萧大哥于我，只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我欣赏他，仰慕他，却不会试图去靠近他了。而你，应该是那个可以走近他的人。”
“你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我可以让母亲收你做义女，反正母亲也是非常喜欢你的。这样我们俩就是姐妹了，你是我妹妹，自然身份高贵，与萧大哥的身份也匹配。”
“卫茗，你可有此意？”
章微明摇头。缓缓的，很坚定地摇头。
李维雅觉得意外。
“你竟然不愿意？！在牧云的时候，萧大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卫茗可好？’我说你足不出户，一切都好，他欣欣然。当我无意中说起二哥让你服汤药，他便紧张，担心你身体抱恙。萧大哥从未关心过任何不相干的人。尽管我跟萧大哥算不上熟稔，不知他的喜恶，但是世间传言不会空穴来风，多少女子期盼着得到萧大公子的一丝丝眷顾，一点点称赞，都极其艰难，唯独对你，那么与众不同。”
“萧旷曾对我说，你与萧大哥，是一类人，仿佛前世就熟识，只不过今生才相遇。我仔细想来，的确如此。你不会讲话，萧远却能明白你的一颦一笑；萧远不用开口，你也能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你们俩的世界，我们这些外人进不去。”
章微明四肢有些麻木，双手冰冰凉。
“就连李维雅这样心思单纯的人都已经觉察到萧远与我并非新识，而是故友。那么，一定还有旁人注意到了。我还能继续是‘卫茗’吗？也许身份早已经暴露了。身边潜藏的敌人也会不久就来到吧！”
李子墨找李维信，是因为他接到韦不害的书信。书信的内容涉及的是安泰河上游淤泥阻滞河道的问题。安泰河是一条人工运河，自从开凿开通之后，不仅可以灌溉农田，商旅往来也方便许多，从而带动了沿河两岸的经济繁荣。由南向北，有五个渡口，分别叫香樟渡、红枫渡、白杨渡、青松渡和龙柏渡。靠近渡口的城镇乡村颇为繁华，居民的生活也较为富庶。韦不害来信提到的淤泥阻滞的地方位于上游靠近龙柏渡的一段。淇河水由北向南引入安泰河，经年累月带入大量砂石，还有根系腐败的草木也混杂在河水中沉淀，近年来，每到雨季，水位便会上涨，越秀和东川便会增高两岸的堤坝，防止洪水蔓延。这样数年之后，从淇河转运进入安泰河的船只便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上游水位高出去不少，给行船增加了风险。于是越秀和东川又齐心协力建起了两个大水闸，如此解决了船只因水位差异造成的行船危险。但是，如此依旧是治标不治本，河道的沉积物必须清除才能解决根本问题。于是，趁着现在冬季是旱季，韦不害请李子墨一起去往龙柏渡商议清理河道淤积阻滞的问题。
“信儿，为父需要去往龙柏渡一趟，看看安泰河上游河道淤阻是否能在此际解决。你大哥近来依然没有长进，为父只好让你担起重任，在为父离开王宫的这段时间，帮忙处理好国政。臣子们都算忠于职守，信儿你只需保证每日的政务上通下达，流畅运行。”
“父亲，孩儿从未关心过政务，真的能担当此任吗？要不，还是让大哥来吧。”
李维信真的担心，大哥李维诺会因为此事对自己的误会加深。大哥才是东川的继承人，国政大事自己不插手为妙。
显然，李子墨看出了李维信的担心。
“信儿，你大哥依然会是东川的继承人，为父从来没有想过换个人。暂时不让他处理国事，是想让他好好反省，修身养性，先要明白天地人和的做人之道，将来才可能做好事情。”
“孩儿明白了。父亲放心前去龙柏渡，东川城这边孩儿会尽力维持稳定。”
李子墨带人到了龙柏渡，韦不害一众迎上前来。
双方见礼之后，开始讨论如何清理河道淤泥阻滞。
“韦丞相，你可有良策？”
“回禀李国主，臣提前两天到了龙柏渡，考察了两岸的地形。国主，您看。”韦不害将事前绘制的龙柏渡附近地形图平摊在桌面上。
龙柏渡的西边属于越秀地界，那边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名唤涟溪，龙柏渡的东边属于东川地界，那边有座峡谷名叫栖云峡。
“国主，您看，我们是否可以在龙柏渡两岸挖掘深渠，向西引流至涟溪，向东引流至栖云峡，将水闸之间的河水在限定时间内放出去，就可以挖掘河道堆积的淤泥杂物。淤泥阻滞清理完毕后，开闸放水流入河道，水位就不会那么高了。”
“那清理出来的淤泥该如何处置？”李子墨问。
“臣也考察过了，龙柏渡两岸的居民原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挖掘采摘当地的山货或鱼虾生活，耕种占了很小的比例。从河道挖掘出来的淤泥可以直接倾倒在不远处的那块平原上。那块地地势虽然平坦，土壤却不肥沃，而河道的淤泥却是肥沃之极的。”
“韦丞相思虑周全。我们就这么操作吧。”李子墨此时觉得，韦不害真的是位能臣。
“李国主谬赞了。工程耗资将会不少，需要的人力也不少。臣请李国主亲自前来，就是想麻烦您跟东川的民众讲清楚利害得失，如此工程进展才能顺利。”
“好。东川这边我会跟民众讲清楚。越秀那边就劳烦韦丞相了。”
接下来的几日，越秀那边在韦不害的亲自带领下，挖深渠，为引流入涟溪做准备。李子墨常常会看到韦不害忙碌的身影出现在挖渠的工人当中，给工人们送水，或者鼓舞士气，甚至韦不害会亲自挥起铁镐，一起挖渠。
“前几日，收到大哥的来信，让我留意韦不害的举动。依我看，韦不害倒真的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呢。这样一个勤勤恳恳为越秀谋利的官吏能有什么不良的居心呢？我倒是真看不出。既然大哥让我盯着，我就暗中观察吧。今晚回去，修书一封给大哥，告诉他韦不害现在在龙柏渡清理河道，让大哥暂且放心。”
工程进展十分顺利。
最后一天，开闸放水，淇河水瞬间奔腾着进入安泰河，汹涌澎湃，轰轰烈烈向着下游而去，龙柏渡的堤坝不再需要增高了。以后只要隔年关闭闸门，清理一次河道便可以永保畅通。龙柏渡两岸百姓皆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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