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了了，了了一生

午饭后，喝了由百香果、柠檬、火龙果、雪梨、金桔等各种水果碎冲泡的果茶，酸酸甜甜，清爽通透。虽然在冬天里，却恍惚以为是春末夏初。

本以为刚喝过果茶的嘴巴，会辜负这一泡铁观音。水落茶起，看着茶碗里缓缓流淌出的茶汤，微黄透亮，碗盖有馥郁的清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刚一入口，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出乎意料地甜，铺面而来的是春天的气息。没有记忆中铁观音的霸气，却有着温和而润物无声的细腻，冰糖般的幽甜和兰花的清香缓缓弥漫开来，干净通透而明朗，有一种“春和景明”的愉悦。

冯唐的那句“春水初开，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此刻在脑海里环绕。不曾想，一杯铁观音，竟能让我体会到这种鲜嫩温和的柔情。自然的一切可能是相通的，那些经阳光明媚过的事物，即使变了形状，也能以另一种姿态绽放，那些被温柔相待的，终会回报以暖。

一杯一杯复一杯，在山花里对酌的李白醉了。一杯一杯复一杯，在夜色里喝茶的我醉了。不知觉中，一壶水泡完了，颜色是越来越淡了，却水香稳定，花香暖人，沁人心脾，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宝玉给大观园题词“沁芳”，只是名字，都是醉人的，少了污浊之气，自是天朗气清，若是惠风和畅，那便是难得的佳日。

今日立冬，虽然冷雨纷纷，寒意袭人，因这一盏茶，竟摇曳出温柔的美好时光。

钱钟书在《论快乐》里说：“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轻松的灵魂可以专注肉体的感觉，来欣赏，来审定。要是你精神不痛快，像将离别时的宴席，随它怎样烹调得好，吃来只是土气息，泥滋味。那时刻的灵魂，彷佛害病的眼怕见阳光，撕去皮的伤口怕接触空气，虽然空气和阳光都是好东西。快乐时的你一定心无愧怍。”

在心底再念一次丰子恺的《不宠无惊过一生》：“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深谋若谷，深交若水。深明大义，深悉小节。已然，静舒!善宽以怀，善感以恩。善博以浪，善精以业。这般，最佳!勿感于时，勿伤于怀。勿耽美色，勿沉虚妄。从今，进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怍于人，无惧于鬼。这样，人生!”

我奢望能澄澈明朗过一生，如水，如茶，如酒。经得起平淡的流年，也受得了浓烈的苦涩。待一切在时光里发了酵，最后化成一杯清酒，一杯暖茶，一杯白水。

一切了了，了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