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站在电影院的大招牌下 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飘动 雨点溅在她头顶透明的雨伞上 偶尔有几滴跳下来 砸在她的鼻尖 有点疼
她的心 也有点疼
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看表 电影已经开场45分钟了 可是 学庸仍然没有出现
采蓝拿出电话 犹豫中拨出号码
‘喂,采蓝?你在哪里?’学庸的声音冷静而沉稳 一如平时
‘学庸 我在电影院门口 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电影院?“学庸的声音有些惊讶 也有些迟疑 “啊!采蓝 对不起 我还不能赶过来 出门的时候 老板拖住了我商量一些事情
要不 我们不看这场电影了 你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大概30分钟就可以到 等下你发个短信告诉我在哪里找你好么?’
‘学庸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临到约会你便有这样那样的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你心里急得多少我们的事情 今天我没有心情 我先回家了’不等学庸回答 采蓝便挂断了电话 她不想他听到自己的哽咽
采蓝转身往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走到入口 她放慢的脚步
*
三天之前 学庸送采蓝到这里 夜已经深了 整个城市睡眼惺胧 布满星星的天幕下 远处电影院的广告牌白得耀眼
‘这家电影院一直在放一些老电影’采蓝说
学庸并没有答话 却看着前方发呆采 蓝用蹭了他一下 转而到了他面前 踮起脚尖和他面对面说:‘想什么呢?发呆啊?你最近都这样不正常 知道么?’
学庸好像惊醒过来 指着广告牌笑笑说:‘我在看Gary Grant的照片呢 他的这套An Affair to Remember 我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看了 听说当年 他也是007电影的男主角候选人’
采蓝挽起他的手臂 靠着他开始走下楼梯:‘是啊 当时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迷恋Gary Grant呢 每一次看到这部戏的最后一段 我都忍不住要鼻子酸’
学庸沉默了一阵 忽然说:‘那么 过两天 让你的鼻子再酸一下好不好?’
‘啊?’采蓝有些诧异 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把头压得很低 轻声说:‘这些日子 你总是很多工作 忙得连约会都会忘记 你会有时间么?’
学庸伸手从衣袋里面拿出来手机 拇指飞快地按动着说:‘我把它写到日历里面 这样就不会让其他事情占据掉了 大后天 好不好?8点半的那场’…
‘说好了不忘记的 结果还是让我空等一场 连个电话都不来一下 不知道他心里 我究竟还有多重要’这样想着 采蓝已经踏上了站台 列车很快呼啸而来 留下空空的站台
*
采蓝从浴室出来 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从包里面拿出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 没有未读信息
整个人似乎被遗弃在冷冰冰的空屋 采蓝打开台灯 如豆的灯光 让卧室的其他角落更加黑暗
采蓝斜靠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开始拨学庸的号码
‘喂?采蓝?’
‘学庸’采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以为你会电话我的’
‘怎么了?采蓝 这么晚 有什么事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关切 采蓝的心却好像被刺痛了一样 在泪水漫出眼眶之前 她挂断了电话 随即发泄似的拆开手机 挖出电池 扔到床上不知哪个角落 然后拖过枕头 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直到湿湿的枕头让她的脸觉得冰凉 采蓝抬起头来 她用手抹了一下脸庞 冷冷的皮肤下面居然有些微烫
采蓝走到书桌前 打开了电脑
‘学庸,你好
如果时间回到过去 我用信纸给你写信 那你一定看得到纸上我的泪痕 而现在 见证我的伤心的 是电脑的屏幕
假如眼泪能够稀释心中疲累 我会让它流尽 可惜 人却是越哭越伤心
我好累 真的 尤其是这两个月来
我觉得自己不断地被忽略 我们说好的 约好的 一次次你都轻易地忘掉 随后轻描淡写地给出一个理由 就算在一起的时候 我也好像看着孩子的幼儿园老师 费尽心思去揣摩你的思想 才能去迎合你
而当我们不在一起 我像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人一样 有时 两三天都没有你的电话 没有你的音讯
或许 对你而言 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学庸 我们曾经那么快乐 那些快乐让我深爱着你 就算一次次的受伤 我始终不承认自己正在失去你 或者你正在离弃我
可是事实是当头冰水
譬如今晚 我在雨中等了你一个小时 如果我不打电话给你 你还会放任我这样子等下去 而晚上又是我主动再电话你 可你的态度 似乎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不起 学庸 我受不了这样的关系 受不了这样的被轻视 我想给自己一个解脱 散了吧 不要给电话我 不要任何方式的联络
因为 你伤得我好重!
祝你快乐
采蓝’
*
接下来的两个月 学庸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采蓝努力渐渐开始适应这没有他的生活
除了一次 采蓝打电话去学庸的公司
‘他前个月已经辞职了’
‘或许 学庸真的想彻底把我从记忆里面抹掉’ 采蓝是这样想的
*
这个城市的夏天说走就走 一场大雨之后 温度便降了很多 采蓝停下手里的工作 看着窗外落叶飘零
‘亲爱的 降温了 多加件衣服’ 学庸从前的举动 还是会鬼魅一样闪回到记忆里
可是 这样的记忆 很快便给电话铃声打断
‘喂?请问是不是苏小姐?’
陌生男子的声音 采蓝答道:‘是 请问哪位?’
‘你好 苏小姐 我姓段 叫段文彬 如果你哪里听说过我的名字 那一定是从学庸那里 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采蓝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她努力平静一下 说:‘是 学庸跟我提起过你 是他让你来找我?’
段文彬说:‘应该说 是他让我来找你 只是 他的要求在两个月前就提出来了’
‘什么?’采蓝有些诧异
‘其实我是有些东西给你 学庸的东西 我在楼下 如果你有5分钟的时间 我便上来给你 或许你会明白那些东西是什么来的’
…
大大的信封摆在采蓝的桌子上 段文彬放下东西就走了 因为 他也不知道学庸现在在哪里
‘段 两个月后 若你无法联络我 请交给xx地址 苏采蓝’ 信封上面的字迹很潦草 采蓝一眼看出那是学庸自觉得无地自容的‘书法’
大大的信封摆在采蓝的桌子上 段文彬放下东西就走了 因为 他也不知道学庸现在在哪里
‘段 两个月后 若你无法联络我 请交给xx地址 苏采蓝’ 信封上面的字迹很潦草 采蓝一眼看出那是学庸自觉得无地自容的‘书法’
采蓝把嘴唇咬了一遍又一遍 犹豫着要不要拆开 她怕 信封一旦打开 学庸又会像幽灵一般从里面钻出来
终于 信纸还是被展开在手中
‘采蓝 你好 写这封信 是在读到你email的五分钟后
我用信纸写 是因为当你读到的时候 能够看到我的泪痕
这样 你才会知道 我的心中 最重要的人 是你
从几个月前开始 我的记忆里便不断地衰退 医院确诊下来 是早老性痴呆症
其实 每个人都逃不脱命运的捉弄 所以 我很坦然 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便能够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 我担心的 是你
这就是你发现我不断地记录着事件的原因 可是 不管怎么努力 我始终都在不断遗忘
就算设置了日历提醒又怎样 我甚至连手机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今晚的两次记忆空白 表明病症已经越来越恶化
我知道 大势已去
如果说 上天要安排你淡出我的记忆 我毋宁自己先把自己放逐
我情愿你恨我 也不要你为我难过
明天开始 这个让你不断受伤的男人 会从你的生活里消失 希望能留在你回忆中的 是从前那个还有着一点点可爱的我
我不知道会去哪里 或许 彩云之南 是个不错的起点
两个月 是我给自己的期限 只要我记得这个城市 我一定会回来
如果无幸 我也一定无忧无虑地 在某个角落 哼着你最喜欢的歌
信写到现在 不知道怎么收尾 或许应该抱歉 我的书法 又强奸了你的视觉
笑一下吧
我爱你 再见
学庸’
*
夜深
家里很暗 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采蓝蜷缩在大沙发上 手里还捏着学庸的信 信纸是潮湿的 因为每次读时的泪眼婆娑
终于 采蓝站起身走去厨房 却发现电话答录机的指示灯闪烁 她按下播放键 再去倒水喝
‘采蓝 我是joyce 星期六的同学会我不能去了 帮我打招呼啊’
‘喂 我是vivian 后天晚上想不想听音乐会啊?call 我’
……
‘喂 请问我打的这个电话号码哪里?这首歌 你听过么?’冷静而沉稳的男声 语调有些迟疑
采蓝一怔 放下杯子奔进客厅
留言继续着 男声开始唱歌
‘我爱你在这迷乱的城市里
只是明天该如何继续
悲伤的歌迫入心扉
哪有勇气再和你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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