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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明:从雪漠《西夏咒》谈起

陈晓明:从雪漠《西夏咒》谈起

作者: 芬芳玲珑 | 来源:发表于2023-02-20 20:45 被阅读0次

    摘录——文本如何自由:从雪漠《西夏咒》谈起

    在21世纪最初这十年,中国小说迎来了厚积薄发的时期。尽管现在看上去,文坛一盘散沙,既没有中心,也没有方向,但却有个人经验的实实在在的发掘。

    小说有新的经验产生出来是一个事实,文学批评要保持艺术敏感性是一项责任。这是陌路的反抗,是勉为其难的坚持,唯其如此,汉语文学才能开辟出未来面向。

    这样文学评论就不能对那些有所创新的文本无动于衷,而是要进行积极的阐释,甚至是过度阐释。这与其说是一个探寻方向,不如说仅是试错的实验。

    现代汉语小说的兴盛,受到两个重要的现实情境的推动。其一是城市商业社会的兴起,成就有了19世纪末的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这种反映市井生活的作品。其二是民族国家的紧急任务,文学被用于动员社会各种力量,提供时代激情和想象,成就了现代现实主义及其左翼文学。

    当代中国小说正在寻求突破路径,在个人化写作的时代,当然不可能有所谓统一的趋势突破,也只能是以个人的方式进行。这些突破当然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大作家有大作家的突破方式,虽未爆得大名,却一直默默寻求自己道路的作家,也可能做出富有当下意义的突破。

    2011年在我读到西北作家雪漠的《西夏咒》时,我感到这部作品在当下有着十分独特的意义。雪漠的写作根基就是他的生活经验,就是西北的地理、历史与文化。他的作品有鲜明的西北地域文化,那种粗旷与硬实,正是打上了西北地域文化才有的写作风格。

    “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给雪漠的评语称:“西部风景的粗粝与苍茫,西部文化的源远流长,西部生活的原始与淳朴,以及这一切所造成的特有的西部性格、西部情感和它们的表达方式,都意味着中国文学还有着广阔而丰富的资源有待开发。”显然,各方面看重雪漠的也是他的作品蕴含的西北文化,雪漠自己也在这方面铆足了劲。

    《西夏咒》开辟出另一条路子。小说叙述显得相当自由,甚至十分灵活多变。其新不是因为假托发现古代遗本,也不仅仅是随意变换的叙述角度和人称,最为重要的是其内在推动机制,内里有一种不断涌动的宗教情怀,在暗地使劲,表现在文本叙述上,就是如同神灵附体,使得小说叙述可以如此沉浸于那种情境,如此无所顾忌切近存在的极限。

    宗教情怀使得西部长篇小说对文化关切发生质的改变,贴近历史大地和文化,现在变成贴紧事项本身,使事项本身具有灵性。

    这部作品可能会让大多数读者摸不着头脑,但只要读进去,这部作品无疑是颇具内涵品质的作品。如此多的历史文化思考、宗教信仰、生与死的困苦、坚韧与虚无,时间之相对于永恒等等,这部名为小说的作品居然涉及这么多的内涵,这显然是当代小说的一部奇书。

    可能小说这样的概念都要随之变化,至少对我们当今小说的美学范式提出了严峻挑战。今天的形势变化可能是更为复杂的探索,需要更加充分的知识准备和及其独特的经验发掘。

    小说一直是在与人谈论或介绍这几本书,就是说叙事是一种转述,也以转述的方式借用了所谓“遗稿”的风格,这样小说就自然的进入了风格怪异的叙述,飘忽不定的、迷醉般的、魔幻的叙述,各个文本之间的转承,也如同碎片的拼贴,也由此自然的切入那些极端经验。

    如果细读这部作品,可以体会得到雪漠用心良苦,他做的就是穿越。他其实非常注重叙述的语言和时空的处理,也注意叙述中的反讽修辞。确实如梦呓一般的叙述,完全打乱现实逻辑,随意穿越现实时空的区隔。

    作者在这里要表达的主题就是反对一切对生命进行践踏的战争行径,显然,雪漠要对杀人暴力进行彻底的颠覆,在他的观念中,生命为生存的第一义,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剥夺他人的生命,没有任何的正义高到可以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在雪漠看来,并没有什么正义战争,也没有什么不正义的战争,战争都声称自己的正义,都是为着捍卫民族国家的利益,但在战争中被杀戮的就是老百姓。

    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导向对人丧失尊严的痛惜与对权力和暴力滥用的控诉,使得这部作品的主题显出了坚硬和深刻,正因为此,雪漠不惜把他所有的描写和叙述推向生命存在的极限状态。

    个人直接经验在文学写作中可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不管我们如何强调文学的虚构能力和天分才华,直接经验给予的那种与生命融合一体的创作源泉,将是文学作品内在精神的底蕴。

    在这一意义,雪漠之所以能够沉浸于他书写的那种生命状态中,在于他的思维和想象,也被宗教情绪所渗透,因而才有勇气越界,有那种神灵附体般的书写,才有对那种抵达极限状态的书写。

    宗教情绪是一种较少见的写作资源,这是中国文学与基督教文化中的西方文学显著区分所在。一个时代需要大的思想基础,需要基本的思想资源。中国作家还是要在自己的生存现实和个人的经验中获得精神动力。

    中国作家一旦表达宗教的关切,他的写作就要走向极限,就要僭越,反过来说,他要越界,要抵达极限,就要借用宗教情绪,就要神灵附体,只有附体的写作可以让他摆脱现有的羁绊,可以飞翔,可以穿越,可以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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