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的岭南建筑馨园里,二十六岁的我和三个四十六七岁的女人相聚一起,谈着心理学,旅行,生命困惑种种,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我时常有一种幻觉,我们之间没有年龄差。或者说,在这几位女性的生命身上,我感受到的是生命不停跳动的火花。
回到一周前,在公交车上收到来自天津的听友琴心的来信,我满眼湿润。
夏忆,你好!这是第一次给你写信。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听你的主播,看你的文字,有很多共鸣!我是一个15岁女孩的妈妈,这个暑假,昨天深夜,当我暂时忙完手头任务,想着可以单独去哪旅行时,想来想去,竟然连一直热爱的海边也没那么渴望了,好像哪也不想去了,却忽然想到了你,夏忆,你这个美好的姑娘,还有你的世界,你周遭的那群好好虚度时光的可爱的一群人,我忽然眼里心里就一亮,就有了莫名的归属感,安定感,于是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这两天去广州找你,和你交流,和你分享我生命中最爱的书,以及有价值的东东,想送你几本我最心爱的书,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好书,旅行,油画,艺术……还有我的生命故事和感悟,不知是否有缘相识。
过了两天,琴心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46岁的她像个小女孩,对陌生的一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带领她进入我的日常生活,带她去跳现代舞,去喝茶。
在现代舞课堂上,面对不熟悉的领域,有时会因为身体不那么柔软而动作做的不流畅时,她会吐吐舌头,又继续一遍遍地学习。
在茶会上,来的都是陌生的喝茶的人,我们安静地坐下来喝茶,只是单纯地把心安放在茶汤里,深深地把茶味吸进鼻翼,任由茶汤一点点进入我们的体内,品尝沉淀了几十年的老茶。在茶味的芬芳中,有人兴起唱起歌来,有人开始舞动,琴心也乐在其中,由着身子摆动起来,有那么一刻,我看见她的眼眶湿润。
后来,琴心和我说起生命的过往,年轻时在国企工作七八年,后来顺着内心对心理学的兴趣,一边工作一边考取了心理学类硕士,成为一名大学心理学老师,再过几年,又发觉内心想要对心理学有更深入的探究,于是一边工作一边读博,进入到环保自然心理学领域。
在读博的那几年,第一次深入接触到自然中去,生命又像是打开了另一扇窗子,她沉醉于自然给予的美好,过去不常旅行的她一个人去了美国的优美胜地朝圣,也独自去了东极岛看海。
如今,走到四十六岁的年纪,她选择了离开高校教授的职位,许多朋友不解,但脱离了这些社会给予的荣耀标签,退回我们自己,我们又渴望着什么呢?我们内心深处又有着怎样的呼唤呢?
琴心说,在表面之下,是那些琐碎的无意义的时光,身处在体制之内,你不得不去花许多时间做许多走流程的无意义的事情,当我对这些事情有所体悟,我就无法再容忍让我的生命继续消耗在这些事情上了,于是我选择了辞职,离开这一处枷锁。
辞职后做些什么呢?琴心没有确切的答案,至少远离了不想要的生活,她还有好多好多想去实现的愿望,想去学习古筝,学习瑜伽,带着父母去旅行,过更自由的生活。生命走到这里,又变成了一块留白,琴心依然像个孩子一样去探索生命的可能。于是才有了我们的这一场跨越南北的相见。
同样是不惑之年的女人,我在不同的女性身上看到了不同的质地,比如朋友的妈妈。朋友说,每每说起给母亲送花,带她去学习跳舞,去旅行,去做一些好玩的事情,母亲总会说,我已经年纪老了啊,这都是你们年轻人才喜欢的事情,我什么都干不了了,我们不可能再折腾了……每到这时,朋友便沉默。
对于许多像朋友的母亲那样的女人来说,生命以年纪划分,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在社会的默认规则里步步趋同,不敢有所偏离。于是,对于他们来说,生命这条河早已经停止了流动,到了五十岁就成了一潭湖水,等着慢慢老去。
多数女人是害怕衰老的,但比起年龄的老去,在我看来,更可怕的是内心的停止流动。
在《惊奇之心》里,雷切尔·卡森讲到了一个八十五岁的老妪,她想去探索一处原始的海滩,却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攀爬进那些而苦恼,于是给雷切尔·卡森来信询问。这是很可爱的一封信,不是么?
我想象着这位佝偻着身躯的老妪面对一片原始的海域,她张着双手欢呼,眼睛里泛着光亮,眼神澄澈,海风吹散了她的银发,海水还在呼啸,她的内心却一片宁静。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已经五十岁的雷切尔·卡森说 “倘若我对仙女有影响力,我会恳求她赐予世界上每个孩子惊奇之心,而且终其一生都无法被摧毁,能够永远有效地对抗以后岁月中的倦怠和幻灭,摆脱一切虚伪的表象,不至于远离我们内心的力量源泉。”
但愿,我们的生命是一条永不止息的河,一切过往和流逝都不代表未来,当你把心敞开,世界的奇妙会一点点流进你的生命中来。无论是二十五年,还是八十五岁,我们都依然拥有那颗对世界依然感到好奇的惊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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