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眼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桃花扇的几句唱词不知唱出来了多少人的起落沉浮,曾经醉酒鞭名马,曾经公子动洛京,到头来也是二十年风景唱遍,到头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年少时读诗词,爱上层楼,爱上层楼,欲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那时尚不能理解此种意味种种,老师遍遍讲解犹如隔靴搔痒一般,莫说一知半解,半知恐怕都是空谈,正想起前几日看到的新闻一文豪才子所写文章,投稿被录用后,反而成了自己考题,才子得分不过半,哭诉作者就是这么想的你们瞎猜还扣作者分。说来好似笑谈,可少年时似乎总是同样之感,看不懂看不透,妄自揣测,觉得词曲不过凑字,不过无病呻吟,可到后来这长路走遍,天涯望断,方知这词曲字字炼句,这是被古人玩透了的人生,欲说换休,欲说还休,成长的世界,那些发生在你身上的惊天动地最后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滋滋笑谈,无数真言真话,不能说不敢说,到最后不必说,无人可说。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觉凄凉?到头来可与人言者二三都无才叫凄凉。
小时候爱读书,爱瞎想,史书,散文,诗词,无所不看,看那各色人物粉墨登场,看那世道轮回天理难逃,正如如三国演义最后一篇诗。世事纷纷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那时候就总在想这一页纸翻过无数人的人生,这就是史书,这就是历史,多少人毕生数十载光阴可能也换不来这青卷上聊聊几十字,说来这史书也是蛮值钱的,细细想来多少人却连这一页纸都没有呢,梦幻空花,庄周梦蝶,什么真,什么假,魏武挥鞭之日可还记得愿为征西将军曹侯之时。李斯腰斩之日方忆上蔡牵黄之景,诸葛初出茅庐之日想回乡景又怎料最后星落秋风五丈原之悲,古人便是今人,往事便是今世,我们呢?进是对,退是对?本想亲朋故友把酒言欢,最后落叶飘零回眸衣冷,我们撒了无数谎言,带了无数面具,长久凝视黑暗,黑暗便成了我们,那些初心梦想,那些曾经勾勒的蓝图最后也只剩下蓝图,成了觥筹交错之时那所谓梦破碎的声音,现世之人谁不是一身伤痕,谁不是心若凋零,那些古人最后想的也不是那封侯拜相功臣名就而是父慈子孝阖家团圆之景。我们呢?我们终究都迷在了前路,也真的都对不起自己,给自己编了无数理由,终究逃不过夜深人静独处时的泪湿衣襟,我们都错了。
茫茫人世谁又不是罪人呢,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寥寥八字背后又是怎样的苦辣心酸,正如余华笔下那冷峻的笔端,用那么平静不带渲染的话语写出福贵这苦痛的一生,人间,起落沉浮的人间,我拥抱与你,你以痛对我。二十年光阴如一梦,纵使漫天黑暗也从未放弃光明,这魑魅搏人见惯,深恩负尽,死生亲友,愿的是什么,念得又是什么呢,只求到头来不要薄命长辞知己别,回头万里故人长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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