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家父子三人被日本人杀害以后,村里人都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担扰中,日本人以维护治安为名,建立了村公所(维持治安委员会),发布了禁宵令,晚上不允许村里人出去走动,不允许10人以上的聚会,不允许晚上点灯,如有发现,一律按“红胡子”对待,父亲说八路军已经回了山西了,李守信的蒙古军几乎每月都要光临村子,那无法无天的劲儿连土匪都自愧不如,每月村公所指派一户人来为这些蒙古军筹备粮草,还给这些人端茶递烟,做饭放马。
那天,村公所办事员纪宝财找到爷爷家,说是轮到了我们家明天去服务,爷爷对全家做了分工:爷爷去收辎重,大爹四爹蹓马,奶奶,大妈去村公所做饭,父亲烧水服侍那些蒙古军。
早晨天气不错,内蒙的六月天,天高气爽,苍茫大地已郁郁葱葱,全家早早地吃了饭,爷爷拿着口袋就挨家挨户收粮去了,奶奶、大妈、大爹,父亲和四爹就来到了村公所,村公所已经杀好了羊,奶奶和大妈将大快的羊肉放到了大锅中,大爹和四爹等着马匹的到来,父亲在另一口锅中加入水,用火镰点燃小麦秸,放入到灶内,开始拉起风匣烧起水来。
日头快升到天空的中央时,总算看到西梁的路上尘土飞扬,纪宝财带着大爹和四爹迎出了村公所的大门,随着达达的马蹄声,一行骑马队飞奔而来,吆喝着跳下马来,为首之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颧骨高高的,小小的眼睛看似精明,在唇部,下颏和两颊有着稀疏的胡须,典型的蒙古人特征。穿着土灰色的军服,大跨着一支盒子炮,六个当兵的,每个人都要大跨着一支长枪,手里拿着用牛皮制作的马鞭。
纪宝财笑容可掬地弓着腰,呼长问短地接过那个军官手中的缰绳,转手交给了大爹,四爹接过其他蒙古军手中的马缰绳,牵着蹓马去了。纪宝财将这些兵们领入村公所,村公所炕上放着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盒“老刀”牌香烟,父亲提着一个铜茶壶,将炖的很酽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倒入桌上的白瓷碗中,水汽发出砖茶特有的浓厚香郁气味,纪宝财将桌上的香烟撕开,抽出香味十足的卷烟,点头哈腰递给那些兵爷的手中。
很快就晌午了,奶奶和大妈将羊肉盛入一个黑色的大瓦盆内,又将煮羊的汤倒入盆中,父亲将羊肉端入客房,客房内烟雾迷漫,呛得父亲急忙把端着的盆子放在桌上,咳了起来,引得那些蒙古兵哈哈大笑。
父亲将半盆温水放在炕沿,伺候等到那群当兵的洗了手后,站在地下等着他们的招呼,纪宝财手拿小刀,在肉盆内选择肥美的羊肉,用小刀一块块地割下,分别将肉放入他们的碗中,兵们用手抓起肉,在盐碗内沾点盐,塞入口中,油脂从蠕动的嘴角流出。红艳艳的脸上,闪着亮晶晶的油光。
吃完肉的兵们,喝着紫酽酽的浓茶,用枳机杆挑着牙齿中的残食,问询了村中的情况,纪宝财含糊不清的一边回答,一边从炕头一侧的墙壁橱中摸出几盒烟,交到了当官的手中,当官的那肥胖的大脸把小眼挤在一起,伸出了拇指:老纪这个…..
茶余饭后的蒙古兵,接过大爹和四爹手中的缰绳,拍了拍驮在马背上的粮食,开心优雅地跨上了马背,在纪宝财那微卑献媚的笑声中,士饱马腾地冲出了村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吧,八路军回来了,日本人和警察队不再来村里了,村里人又心安了下来,张贵林也回来了,就是那个知书达理,懂道理的张贵林,他说小日本的日子快要到头了。村里人相信他,果然没过多久,黑山子炮楼中的“指导官”跑了,再过几天,听说陶林城中的日本人也跑了。爷爷又有了开荒拓地的打算,爷爷一直在做着一个梦,父亲也有这样的一个梦,也许这个梦就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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