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果子偏偏长在高枝上

八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学了。生活从一种模式向另一种模式切换，像变奏曲，主旋律循环往复，但各段间又花样频出。日子还是日子，圆圈还是圆圈，太阳依旧走的高耸陡峭的东西大街，而非南北大路；我也还是两点一线，从格子这条边将要转直角过到那条边。

进入九月，秋天显得更加真实。路边的海棠果这几天不知怎么样了。我把轮椅停在树荫下，让妈妈安心等着，走近车位后面长满紫罗兰色小花的绿化带里。那里种着一排高低错落的海棠树，树下落了许多艳粉娇红的熟透了的海棠果，树上还挂了许多。我把地上个大色鲜还没晒软的好果子捡了一些，又踮起脚尖扬头伸长胳膊摘树上低处枝条上的果子，手刚一碰到，果子就噗噜噜掉下来，不一会儿，低处的果子就被我摘完了。抬头看，高处几乎掉光了叶子的枝条上还有许多更红更大的果子，在阳光里一闪一闪，着实诱人。这我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了。这情形非常像很久以前学过的小学课文《颗粒归仓》里的那幅插图，脑海里隐隐约约记得是一个小男孩高举着装谷子的小篮子，地上两只鸡挓挲着翅膀想要飞上去啄食，画下面写着“颗粒归仓”四个字。

回家的时候，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想着要是下一场雨，这些好果子就要被打掉再泥土里，若没有人像我一样喜欢并且把它们及时收集起来，很快就要沤烂了。

忽然想起莫言写的一段话:

……知县好比仙桃样，长得实在强！看你一眼就爱上，三生也难忘，馋得心痒痒。好果子偏偏长在高枝上，还在那叶里藏。小奴家干瞪着眼往上望，日夜把你想。单相思捞不着把味尝，口水三尺长。啥时节搂着树干使劲儿晃，摇不下桃来俺就把树上……

就是这句——好果子偏偏长在高枝上，为什么呢？是因为高枝占据着有利的地势，雨露滋润得好，阳光照耀得充足，营养吸收得充分，所以长得好？是因为身居高位，头顶光环，声名远播，招人崇拜羡慕？是因为“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的骄傲和自豪？是因为“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的高远志向？是因为努力攀登，躲开俗人，不被过早地摘取蹂躏？除了这些，有没有这样一种原因，比如像我一样喜欢它的人，因为得不到而越发对它向往，因为想而不得越发觉得它好——就如大家常说的那句，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我看了看袋子里到手的满满的果，心想，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