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郭老爷子是我爷爷的舅舅，我爸的舅姥爷，我的舅太爷，但是他只是我曾祖母的堂兄。
1942年的河南，有蝗虫，有旱灾，有鬼子。就在那年，我曾祖母的父亲外出收账，因为身上有钱有吃的，所以被人谋害于荒郊野外，
等家里人找到以后，尸体已经被狗吃的没有了人形。
曾祖母当时只有11岁，而且家里全是女孩，家族中没有人愿意埋葬。
当时郭老爷子说：“他们不埋，我埋！他们不哭，我哭！”
在那个甚至易子而食的年代，郭老爷子埋葬了我曾祖母的父亲。
自那以后，他就成了我曾祖母的亲哥哥。
2
村里来了一位自称是神医的人，给书灿他妈看病。
他拿针扎在了书灿他妈的指关节处，没有血流出来。
他大呼：“大娘！扎的这么深，血都没出来，你这是血脂稠啊！”
书灿他妈慌了，问：“这可咋整？”
“您就吃我这个.....”
“你是哪里来的？！行医证给我看看！”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郭老爷子出现了。
“扎指头扎血，真以为我不知道咋回事儿？”
郭老爷子一言道破了骗子的骗局。
骗子见只有一个老头儿并没有其他人，就准备想溜。
然而郭老爷子一把抓住他，然后摔在了地上。
骗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郭老爷子神情严肃，他对已经呆住了的书灿他妈说：“去叫几个人，把这个送到派出所。”
书灿他妈慌忙跑到外边去叫人，骗子缓过来劲，他望了望郭老爷子，却再也不敢溜了。
郭老爷子冷笑几声，说：“好好的人，非得学那歪门邪道！就趁去西大院（监狱）坐几天！”
书灿他妈叫来了人，众人把骗子扭送到了派出所。
3
海旺老婆正在厨房做饭，院子里来了两位僧侣打扮的人。
“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其中一位僧人问道。
海旺老婆出来，一看是僧人，说：“有有有，师父您有啥事？”
“我们是来化缘的。”僧人说。
就在海旺老婆准备招待两位僧人吃饭的时候，被来借东西的郭老奶奶看到了。
郭老奶奶回家告诉了郭老爷子。
二位僧人用罢饭，其中一位对海旺老婆说：“我们身上并没有钱，您这么好心，我给您算一卦，求个签吧。”
另一位说：“我懂一些推拿按摩，我给您按按吧。”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度牒拿出来我看看？”
郭老爷子神情严肃，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二位僧人拿不出度牒。
海旺老婆说：“度....度牒是啥？”
郭老爷子不回答，向身后瞟了一眼。
几个壮小伙儿立马明白了郭老爷子的意思，上前控制住了这两位僧人。
在派出所，两位“僧人”交代了情况：
他们专挑家庭妇女下手。
海旺晚上回来了，听说了这件事，对着自己的老婆就是一耳光。
还欲打下去，被郭老爷子拦住了。
老爷子把海旺叫到院子里，把烟袋锅递给海旺，说：
“这事儿不能怪她。”
“以后你多白话白话她，让她看好家。”
说完，郭老爷子拿着烟袋锅，哼着梆子戏，消失在夜色之中。
4
某一年郭老爷子过生日，众子孙轮番敬酒，郭老爷子很是开心。
在被告知不能再喝以后，郭老爷子慢慢地喝完最后一滴酒，放下杯子，点上烟袋锅，说：“我这辈子，几十年了。”
众子孙安静下来了，听郭老爷子说。
“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死了。”
有些人皱了眉头，不知道郭老爷子为什么要在自己生日上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你们别嫌不吉利，我说的都是真哩。”
“可是我这几十年，我不信神，不信鬼，什不管是么巫婆神汉啊，还是什么民间名医啊。我只希望你们能记住，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5
郭老爷子病了，病到了棺材已经准备好的程度了。
我和爷爷奶奶去看望他，他插着氧气瓶，瘦的只剩下了骨头了。
回来的路上，我奶奶小心翼翼地对我爷爷说：“咱舅....怕是时候不多了啊。”
我爷爷虽然没说话，但是我想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郭老爷子并不这么认为。
在半年之后，他的病好了。
虽然病好了，但是状态已经没有从前这么好了。
病好以后，他喜欢坐在大门口的石头上，夏天拿着一把芭蕉扇，冬天抱着暖水瓶。
他再也没有高声说话了，走路也从挺胸抬头变成了颤颤巍巍。
他的儿子为了让他少走路，专门给他买了轮椅。
还给他请了一位保姆，专门来照顾他。
可是保姆没来两天，郭老爷子却失踪了。
据保姆自己说，她刚把郭老爷子推到大门口，自己去上个厕所的功夫，郭老爷子就不见了。
这下所有人都着急了。
郭老爷子的几个儿子，女儿，各路亲戚聚集在一起，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找。
用了一个半小时，郭老爷子就被找到了。
可是郭老爷子并不愿意回去，还说：“我不回去！谁拉我我弄死谁！”
可是子女并不吃这一套，还是把郭老爷子给“弄”了回去。
6
我看见郭老爷子躺在躺椅上，眼睛微闭着，唱戏机里放着河南坠子《老来难》。
我一听是《老来难》，就笑了。
我说：“老老，咋就听上了《老来难》啊？”
我觉得恰恰相反，他不仅日子过得美，而且儿女孝顺。
他睁眼看是我，“嘿嘿”一笑，说：“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呗！”
我想了想，说：“老老，那前几天跑出去，也是闲的呗？嗯？”
他坐了起来，笑了起来，说：“想听实话？”
我说：“想。”
“那你可别跟别人说。”
“放心吧。”
“所有人都不要说。”
“放心放心。”
郭老爷子恢复了严肃，说：“他给我请保姆，那能请吗？跟旧社会的丫鬟似的，真拿我当地主老爷啊？”
“所以啊，我就想了个法子，我故意跑出去，这不就编个法把她撵走了嘛！”
“我就到外边儿转一圈，又不是不回来，他们非得兴师动众的！”
郭老爷子又躺到了躺椅上，微闭着眼睛：
“我虽然老了，可是我不糊涂，更不傻。嘿嘿，你说我说的，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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