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系2013届毕业生胡同学,擅长书法,曾是我的语文科代表。后考入武汉大学。1月初从武汉回深圳,现在一切安好。胡同学和几个同学毕业后常回来跟我聊天畅谈,我总记得他独自一人骑车汇入夜色的修长身影。胡同学上大学后联系变得稀疏,每年也有一次见面。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写的东西了。
雪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2013届毕业生 胡同学
江汉关钟楼的跨年倒计时取消了,我也不大想转去看无聊的灯光秀,便折返回去(武汉大学)。街道上倒是有些冷清,人群不过是转场到了另一处快活地。口罩中逸出的热气弄花了眼镜,让我看不清路。
武汉夜景(来源 摄图网 图侵删)一眼望去,也没有什么人戴着口罩。我的余光与匆忙走过的路人目光相接,顿时感受到一阵严肃,可能是我的口罩勾起了他的某种担忧吧。入夜,我乘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学校。紧捂的口罩让我呼吸困难,晕车的目眩让我胃中翻腾。
前些日子江边茂盛的芦苇也被割倒运走,只剩下翻耕过的土地和埋下的新苗,待来年春暖时候长起来。我记得第一年在江边跨年,钟声响起,漫天的孔明灯如由花絮随风飘摇,飘过江去,像一场大地下的雪缓落在夜幕上。我只是可惜今年江汉路上不再摩肩接踵,胜景难再。
这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人们略有不安地聚在一起,在沿江流光溢彩的灯光秀中庆贺新一年的到来。
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虽已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快四个年头,我仍然不习惯他的冬天:寒冷刺骨,泥泞不堪,就像生活一样。我倒是期待下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让这座城市只剩下皑皑白雪,可以尽情的在雪地里打滚,倒也可以给这无聊的冬天添几分趣味。
我在学校又多呆了几天,捱到开完了学院大会,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座城市。我只背了包,塞了几本书,乘着隔日最早的一班列车一路南下。
当站在深圳北站的出站口,面对着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我有些不适应。看看自己身上的毛衣毛裤,再看看迎面走来短衣短袖的行人,我发觉自己一身行头有点可笑。
每次回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想到昨天身处天寒地冻的武汉,今天则是春暖花开的深圳,感觉颇为奇妙。这里生活依旧。街上熙熙攘攘,戴着口罩的我像是个异类,人们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
电视机里咿咿呀呀地报道着17年前的非典事件。我在脑海中搜寻良久,却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时候小学校长亲自站在校门口,拿着额温枪一个一个给我们量体温,一段时间后人工检测换成了来回摆动测温的监测探头,学生需一个个通过监测的小门。还记得老师骗我们说这是可以检查书包里有没有小玩具的机器。这把我们几个顽童急坏了,都在想着怎么偷偷带玩具进来。这应该就是非典时的记忆了吧,我不清楚。
不设防的城市,流动的人口,病毒爆发,暗流涌动。直到一天早上,我醒来,母亲迫不及待地向我传达:“武汉封城了!”我有些迷茫与困惑,应和着。
武汉,武汉。我像是一个过客,背了行囊离开这座城市,只备了几天的行李,转眼间却是最后一瞥,归期未定。此后,疫情像是爆发的洪水猛兽席卷一切。
除夕夜,一家人聚在桌前,热烈的温度和平淡的氛围,带给我失真的感觉:这像是平日的一次家庭聚餐。直到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歌舞声将我拉回现实。
今夜,雪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北方朋友都迫不及待地堆起雪人,而我却无心于此。有人对这场雪欣喜若狂,也有人为此焦虑不堪。有多少人的呼嚎,淹没在风雪中,我们听不到。我多么希望,风雪早点停歇。
在漫长的隔离期后,我是个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但那些无助的人们留在那座孤城里,各自痛苦。“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大地上的每个人历经的苦痛我都感同身受,生离死别在不停地重复上演。有多少人能熬过这个冬天,又有多少人被这个冬天留住,在这大雪中,被寒风吹彻。
武汉大学雪景(摄影 胡同学)我再读一遍《寒风吹彻》,感受又不同以往。四面八方拥围而来的寒冷会慢慢带走一个人的温暖。短短一个月时间,浓缩的世间百态,让人心寒不已,或又让人重拾信心努力走下去。在凛冽的寒风中,更要护好自己身上“不可战胜的夏天”,直面吹彻的寒风。
三月末,不管是否有游人,学校的樱花也会开了谢,谢了开。我不再是过客,是归人。我想再一次“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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