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一）落日

一觉醒来，日落西斜。时间兜兜转转，老李看向窗外，怅然若失，在傍晚橙红的余晖下，旷远的清风直冲天际。

如今孑然一身，自然醒来也不会存在什么期冀与牵挂，虽谈不上孤独，倒也痛快罢了。三十年前，在老李刚满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那个时候老李还在外地读着大学，生活虽然清贫，但却井井有条，父亲离世的消息虽早有预料，但仍如一个晴天霹雳，毕竟此后娘两无依无靠，放下精神上的折磨不说，单单是村子里的几亩田地的劳动力就让人倍感渺茫。

八月的天虽不如六月那样疾风骤雨，但在村子里也是说变就变，正值农忙时节，天色稍一暗下来，所谓夕阳下的余晖洒在屋顶显得金光灿灿的那种景象早已消失不见。老李现在五十二岁，跟父亲去世时的年龄一致。早已过了伤春悲秋的年纪，在他眼中，这落日映在自家门前的土坡上，并没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般旷世的景象，有的只是如即将燃尽的蜡烛使尽浑身解数所挣扎出来的最后一丝惨黄，而随后，就化作一缕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浊烟消失在这大千世界中。大门外“嗒嗒”的拖拉机声，轰隆隆的收割机声，以及晚归的牛羊发出的哞哞声与咩咩声，这其中还夹杂着牧羊人的呦呵声和啪啪作响的鞭笞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因为天气转阴的缘故，都多出了几分焦急。老李想出门去看看，窗外的旋风裹着枯枝败叶升腾而起，枯黄地杨树枝叉上筑着几个鸟巢，此刻，正有一群乌鸦散乱地落在上面，此起彼伏地叫着。老李想出门去看看，开开家门迈出左脚向远处观望了许久，便收回左脚，回屋去了。

点着灯，从笼屉里取出几个馒头，热了些稀饭，简单吃了。

夜幕降临，疾风骤雨，老李家在昏暗中摇摆。

一周后，镇上的警察推开了老李家大门，家里围着数十个看客，土头土脸，七嘴八舌，双手捂着鼻子，脸上写满了新鲜与慈祥。警察拨开人群挤了进去，老李死了，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