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

      一次和Suyi聊天，提到她参观故宫的经历：天蒙蒙亮，推开厚重的门，一眼望过去，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庄严而恢弘，被皇城的肃杀深深震撼到。我脑海里最近一直在反复构建Suyi描述的场景，很是让我向往。这个冷色调的场景像是在心里下了一个钩，勾起了我关于北京的一切记忆。记忆像瓶子里的水，太满了会溢出来，常常会溢到不再能找到的地方。所以，我决定将它写出来，因为文字是记忆的绳索，即使溢到了海的边缘，只要拉一拉绳索，就又能回到身边。

      去年出差，才第一次到了北京。后来又陆续去了几次，一直都是在机场，酒店，客户公司，这三个地方周转，没去任何有故事的地标走走，因为没有期待。所以，我对北京一切的印象，基本都来自于那些我读过的书，那些我看过的电影。

      对北京最初的印象还是小时候看过的各种“皇帝剧”，《戏说乾隆》，《康熙微服私访记》等等。但让我真正爱上北京的，只有一部电视剧：《大宅门》。作品无论艺术表现形式，书籍，影视，戏剧，舞蹈等等，凡能称得上经典的，基本都是以剧烈变革的历史为大背景或主线的，人物随着历史的变迁而起起伏伏，上演一出出惊心动魄，甚至让人感同身受的悲欢离合。《大宅门》也不例外，以清末到建国这段极其动荡的历史为背景，讲述了白家老号“百草厅”药铺的百年兴衰。不过，相比故事本身，我更感兴趣的，是大宅门里的生活，是北京老宅里老爷们的性情，是清晨提着鸟笼子去茶馆唠嗑的自在，是老北京人说话时的每一个儿化音。北京有很多面，这是我所喜欢所熟悉的一面，倍儿有味儿的一面。北京是所有人的，但这一面，反复在脑子里浸润了好些年，我甚至慢慢觉得，世上有两个北京：有天安门故宫长城的，是所有人的；而有大宅门老爷们性情儿化音的，是我一个人的，这一面，它只在我的脑子里，它是我的北京。

      另一部不得不提的电影，就是《霸王别姬》，看过不下于五遍。这是一部注定无法被超越的经典，一切用最经典的台词解释再好不过，“不疯魔不成活”。因为剧组所有人的疯魔，才成就了它的影坛地位。如前所说，经典大多是以动荡的历史为背景的，《霸王别姬》也不例外，依旧是以清末到建国这段历史为背景，讲述了京剧的兴衰。同性恋的题材，文革的动荡，这部电影能在93年上映实属不易。而我真正迷的，却是京剧本身。以地名命名剧种的很多，越剧，徽剧，豫剧，秦腔等等。但最知名，最有味的，非京剧莫属。“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人，要自各儿成全自各儿”，“如果青木还活着，京戏早就传到日本国去了！”，“连你这个霸王都下跪了，这京戏能不亡吗？能不亡吗？！”，“蝶衣呀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这些经典台词常常在我脑子里转悠，我甚至偶尔自言自语地将它们说出来。我对京剧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味儿，从没研究过，不敢多写。

      我很羡慕北京四合院长大的孩子，特别是军属大院或知识分子大院。我好希望小时候能像电影《老炮》里那样为兄弟茬一次架，好希望上学的时候为心爱的姑娘跟别人茬一次琴。我也好希望能遇见一个老北京人口中的大飒蜜，茬琴的时候唱和音，茬架的时候续板砖。我也好希望见一见《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名的小混蛋，听他说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然后两边茬架的人放下兵器，举起酒杯，一醉泯恩仇。清华大院里的孩子就更加令人羡慕了，遇到什么问题，家里人给写个小纸条：这个问题去问隔壁的林徽因，那个问题去问对门的周培源。得到的答案都是全世界最好的。

      北京也是文化的聚集地，自然也聚集了一大批作家。曹雪芹，老舍，胡适等等名气太大，不用多介绍。北京有三位作家我很钟爱：一，一身痞劲的王朔，很高产的作家，著作等身，电影《阳光灿烂地日子》就是改编自他的小说《动物凶猛》；二，文字英雄王小波，《黄金时代》在那个年度绝对是极其前卫极其大胆的；三，我的偶像，老流氓冯唐，北京协和八年，美国读书三年，麦肯锡五年做到合伙人，出任过华润医疗CEO等高管，最著名的还是北京三部曲《万物生长》（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北京北京》。他自诩诗歌第一，杂文第二，小说第三。但他的诗不怎么样，大抵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两情相悦解开裤裆”这个调调，但有一首名气极大：春潮初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不如你。

      我喜欢北京太多的东西，“铲~剪子嘞~磨~剪刀~”这样的吆喝声，有味儿；鸽子哨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的响声；“嘛呢您嘞”，“今儿出门差点没摔小爷我一跟头儿”这样的北京话。我想，下次去北京出差，一定要起个大早，趁天蒙蒙亮，推开故宫厚重的门，看一眼皇城的肃杀，体验一下Suyi所体验过的震撼。也许，这才是我所期待的，我的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