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青年诗人的信中，里尔克问道：你必须写吗？如果写不出，你会因此而死吗？
你总说自己喜欢写作，你会吗？我没有底气说“会”。对我来说，写作不是食与色那样的事——就算不写，也能活下去，只不过生命就少了点味道。我是喜欢写作，只是不够喜欢，不够决绝。相比于写不出来，我更怕死。反而是对读书，我的欲望要更深刻些。如果长时间没书可读，我可能会生不如死。
为什么怕死呢？是害怕死这件事本身吗？死是瞬间的事，之前之后，有什么不同？如果有灵魂不死，死就是以新的方式活着。如果没有，死就是彻底的消灭。我倾向于没有，虽然未经省察。彻底的消灭，没机会重来了，对活过的日子只能认命了。这有什么呢？就算活着，一样不能重新来过。但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去做想做的事，还有机会去弥补遗憾。怕死，是怕想做的事还没做，就死了。如果都做了，大概就会死而无憾了。
所以是这样：因为喜欢写作，因为没有好好写过，所以我怕现在就死了。
除了放不下过去留下的遗憾，怕死，也是对未曾来过的日子的眷念。所谓没活够，就是觉得后面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可我却听不到看不到也做不了了。阅读、写作、旅行，是在横向上克服这个缺陷：既然不能活得更长，那就努力活得丰沛富饶；如果身体不能走得更远，至少要让心灵多飞一会儿。
所以，不是不能写就会死；是因为怕死，怕死的时候还没活够，因此必须去写。
从死的角度观想。如果现在就要死了，我首先想到的是，老子这辈子活得真他妈苍白！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地活了二十几年，真是不值得。如果生活是一条大河，我连跳下去扑腾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一天到晚在岸上徘徊，人生就这样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地滑过去了，白活了。拥抱生活，缠着它，就像毒蛇缠着猎物、冤鬼缠着人。去生活，去放纵，去浪荡，去做自己想做的；去爱，去恨，去感受爱恨，去扎扎实实地生活；去思考，去面对自己，活出自己的真实，不去管他人的是非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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