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支烟在燃烧,蓝色的烟雾翩然升起。
顺着烟的方向是模糊的毛玻璃,粘稠的雨滴缓慢而下。
窗外,有雨。
木质的门板吱吱一响,踏踏的脚步传来,声音在桌子前停下来,接着一只细瘦的手拿起那支烟正准备扔到垃圾桶,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停下来,把即将燃尽的烟递到嘴边,猛吸了一口。
烟蒂落尽,彻底结束了燃烧。
她想,那个男人是来过了。
蓝色的烟雾缭绕在女人的面前,不停凝望着,她看到了一个少女。
那个匆匆忙忙结婚的少女,那个当时迫切的希望婚姻带给她嫁出去的自由。
是啊!那个少女不就是她吗?
本质上她是个聪明好学的女子,不知是因为天性完美主义的母亲或者是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存在就是出气的宣泄口。
她不明白自己的亲身母亲为何总要用一切恶毒的字眼来伤害她,不明白母亲经常没来由的打她是为什么?
她压抑着,从不反抗。但在内心里无时无刻不寻找着机会逃离这样的日子。
现在想想她没有读完书,很早出来工作也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终于,机会来了。
在即将二十岁那年,她嫁人了,匆匆忙忙。
她甚至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个男人,她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家的牢笼。
同样,婚姻也是父母做主,他们没有考虑太多,就像在完成把少女嫁出去这一任务般。况且那家人就这一个儿子,人长得也敦实。
她就这样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了婚姻。
不知是宇宙吸引力法则在作怪,还是她一直相信的宿命论,她还是钻进了另一个牢笼。
男人没读过什么书,长相结实却不愿干苦力,总想挣点巧钱,还总笑话她是只干瘦的猴子。
有了孩子以后,他彻底出走,离开了家。
婆婆是不管她的,因为男人的家里总是各管各的,没有那种帮衬的家庭观念。
照顾孩子,窝在家,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天地。
她给母亲打电话控诉,为何给自己找了这样一家人?恨她,埋怨她,如果不是当初母亲那样对待她,她又怎么会这样急匆匆做了选择?
这次母亲却沉默了,也许是岁月磨平了太多事,她只能叹口气,是命啊!
无论是喜是悲,生活总要继续。
转眼她的孩子已经上了高中。这些年男人总是来来回回,断断续续出现。他看上去也在尽着丈夫的义务,买了房子,买了车,别人家有的他们都有。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满足,他是肉食动物,想法油腻。
她没有太高的想法,只要他不来招惹他们母子便可。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现在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儿子,抽空也买点东西回母亲家看看,或许是他们都老了,也在渴望着家的温暖。
蓝雾渐渐散去,她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也可以,偏偏世事难料。
桌上还有一块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应该是儿子吃剩下的,她拿起咬了一口,放进嘴里,眼泪喷涌而出,原来仅是如此苦涩!
再也支撑不住,她放声大哭。
男人最终向她提出了离婚。
想起那天,她的身体不由得紧张恐惧。
那天,不知道是他们吵闹的第几回,男人摔门出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伙要债的人,她从来不知道他欠了那么多钱。
被逼把房子卖了,他不甘心,他甚至要拉着她一起跳楼。
那真是一场噩梦。满屋子的人,吵声轰轰隆隆,她打电话叫了父亲,叫了警察,儿子回来拿起刀嚷嚷着要砍死自己老爸,男人就一直拖拽着她往阳台走。
她嘶喊的筋疲力尽,像是这么多年的压抑在那一刻全都爆发出来,眼前的一切在旋转,她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从家里逃出来是自由?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结束的,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婚了。
她和儿子临时找了个房子,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东凑西凑,总算交了儿子的课本费。他却不想上学了,大声喊着,没钱上什么学?还不如出去打工赚钱!
她愣了,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个激动的少年。
后来的很长时间,她都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选择的宿命!
离婚后,男人还是没有放过她,他又想复婚了。
或者他见不得这个干瘦的像猴子一样的女人离婚后过得比他还好。
相比之下,她有工作,有孩子,有家人,甚至她还认识了一个不错的离异男子,两人商量着要结婚了。
他紧迫盯着她,用她不知道的一切方式搅乱他们的婚事。
他随时随地跟着她,纠缠着她,无论她搬到哪他总能找到。
他也教训了那个离异男子,两个男人大打出手,他为此成了派出所的常客。
他不放弃,好像离婚后才发现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了。
就像此刻桌上的烟头,他像个影子无时无刻跟随着她。
她累了,不想再去争取所谓的幸福。
就好像她相信了一个奇怪的论调,在少女时候做出匆匆选择的时候,就注定了她的宿命论。
蓝雾终于散尽,露出了她布满小雀斑的脸,脸颊上刚升起的红晕又飘走了。
雨,下大了,渐渐敲击着不透明的毛玻璃,顺着不再粘稠的雨滴空挡,隐隐有个男人的影子浮现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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